笔趣阁 > 不死鸟的传说之一宿命 >121 罗织
    我是后来才知道那日我与阿丑在南市偶遇来俊臣的时候,临淄王又悄悄溜出五王府厮混,差点被来俊臣撞个正着。他急急忙忙躲进停在附近双儿的马车,用手捂住双儿几乎要尖叫的嘴。

    双儿虽然不认识临淄王,但是见他长得浓眉大眼,气宇轩昂不像个坏人,也安静下来。再凝神听外面有人声噪杂,也明白了什么,连忙挪开座凳,示意临淄王打开盖板,里面居然有个夹层!

    临淄王的造化不是一星半点。他飞身躲入夹层,由双儿合上盖板,将座凳压在上面复又坐好。等来俊臣亲自检查完毕,那马车驮着双儿和夹层里的临淄王一起驶回王家。

    王家并非大户,家里也没有深深似海的内宅,女眷们不过住在二门之内。下车的受,双儿一反常态地先遣走车夫,再遣走父亲。

    王仁皎于几个儿女中最宠爱双儿,对她的反常如何不感诧异?他遣走车夫,关了同向外院的角门,也关了通向内院的角门,走到车前一抬脚上了车,揭开盖板道:“什么人?出来罢!”

    等他看见是临淄王,吓得赶紧跪倒在地:“下官拜见临淄王殿下!”

    临淄王虽然虎落平阳,仍然从容大度地说:“爱卿平身免礼!”

    双儿目瞪口呆。原来自己一不小心遇到一个风流倜傥的少年,原以为是个江湖豪侠,没想到居然是皇家贵胄,又是这样的模样气度,当即红了脸,心脏怦怦乱跳,手脚都无处安放了。

    王仁皎呵斥:“双儿如何这般无礼?还不快快向殿下行礼!”

    双儿才屈膝要跪,临淄王一个箭步上前扶住,笑道:“双儿姑娘乃是本王的救命福星,如何能跪?免了罢!”

    从那天起,王仁皎与双儿,便成为临淄王在民间与金吾卫的一双眼睛和耳朵。我入狱后,寿春王忧心如焚,谋之于临淄王。临淄王被他碎碎碎念磨不过,便托了王仁皎与双儿各种打探。双儿也是热心,自告奋勇乔装打扮来狱中探视。

    选中双儿来狱中,也因为她年少脸生,不容易暴露罢。满京城里,不认识王仁皎的不多。他太引人注目。

    卫遂忠骂上来俊臣山门的事,自然也由双儿传进五王府。

    虽然第二日我的伤势依然很重,但是来俊臣还是提审了我。阿丑一直昏迷,来俊臣找不到突破口,只好对我连续审问,进行疲劳轰炸。

    那一日他的情绪显然非常恶劣。他上来就问:“犯妇何氏,你且把你行刺陛下的恶行从实招来,供出同党,本官或可奏明圣上,免你一死。否则,你今日还要再受皮肉之苦。这苦楚可比昨日的要厉害多啦!”

    我匪夷所思地问:“如果罪女行刺圣上,又为何会挺身为圣上挡箭?”

    来俊臣一拍惊堂木,冷笑道:“这就是你为人狡诈之处。你也知道圣上身边的防卫严密,你手下的那些乌合之众武艺不精,未必能得手,所以你以身挡箭,以苦肉计博取圣上的信任,使圣上对你放松警惕,你好以女医的身份对圣上慢慢下毒,谋害圣上于不知不觉中。”他指着一叠药方又说,“本官已经从太医院调来你为陛下开的方子,据太医说,这些药方毒性颇大,是一般的太医不敢开的虎狼之药——这你有何话说?!”

    我无话可说,只能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来俊臣接着道:“犯妇何氏,你身上医术师从何人?”

    我回答:“罪女无师自通。”

    来俊臣冷笑道:“无稽之谈居然蒙蔽了圣上。你根本就是个无才无德的骗子,幕后定有精通医术之人为你出谋划策。你装神弄鬼,谎称通天,精通一书来博取圣上信任,收买宫人之心为你所用,图谋不轨。你若老老实实招出真实身份以及幕后指使之人,本官或可奏请圣上对你从宽发落,你若只管严抗,莫怪本官手下无情!”

    我如实地说:“罪女不知道在说什么!罪女为母伸冤才跑到京城告御状,皇上圣明,为民女之母平反,留民女在宫中效力,若说指使之人,那岂不是皇上妈?”

    来俊臣大怒:“大胆犯妇,如此刁蛮!来人,把昨日欠下的10棍统统给本官补上!”

    狱医连忙上前一步行礼道:“大人,此犯身子单薄,不宜再用杖刑,恐损性命!”

    来俊臣道:“没有骨头硬的本钱,倒有骨头硬的心性!也罢,给我拶她一拶!”

    又是两个皂隶上来,将拶子强套进我的手指上。来俊臣甚至不再恐吓我招与不招,直接说:“给我紧一紧!”

    那两个皂隶轻轻一拉,我疼得尖叫一声,嘴唇青白,汗珠顺着额头流下。

    来俊臣咬牙问道:“犯妇何氏,你招也不招?”

    我断断续续地呻吟:“罪女,罪女冤啊!”

    来俊臣勃然大怒:“给我再收!”

    两个皂隶又加了力道。我大叫一声,浑身颤抖,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冷水泼醒。一个声音从高处飘过来:“犯妇何氏,你招也不招?再不招,本官可要上夹棍了!本官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本官的夹棍硬!”

    旁边有两个皂隶把夹棍搬到我跟前,在我耳边顿一顿,弄出剧烈的声响。我耳边响起双儿的话:“他若再审,大人不如随便攀附武氏一族的哪个王子,再胡乱改供,供公主王子都无妨,武氏李氏也无妨,只是每次提审,都留个口子让他不能结案,还需再审。一来可以保你性命,二来可以拖延时日,让两位殿下给你想想法子,怎样才能脱罪。”

    也许是时候了。但是让我攀附,我还真的下不了决心。来俊臣显然很懂攻心之术,见我不再嘴硬,神情又憔悴又犹疑,便缓和了语气,循循善诱:“犯妇何氏,只要你供出真实身世以及幕后主使之人,便无需受这皮肉之苦,本官也会奏明圣上,以你年幼无知被人唆使,如今幡然悔改以赦免汝

    罪!”

    他前面赤裸裸的白话,后面加个文绉绉的“汝”字,显然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混子在官场里假充斯文,不伦不类,可笑至极。可惜我此时痛得笑不出来了。

    可是我并不会撒谎,憋了半天也没编出什么离奇的故事,只得垂头道:“罪女疼得脑子糊涂,望大人提示一二。”

    这话按理来说是违规的。可是这洛阳府里,什么时候讲过理了?来俊臣闻言大喜,循循善诱:“犯妇何氏,你本不姓何,乡人何青乃是你假父,柳氏亦不姓柳,本姓为赵,是也不是?”

    终于来了。他终于要用我开始编织一张大网,难道他真的有胆子把本朝的皇子皇孙都捕获进去,让女皇陛下亲手再砍杀自己本来茂密的大树商日益凋零的枝叶?我想起流传在巴州街头的民谣,那首相传是太子贤所做的悲凉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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