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不死鸟的传说之一宿命 >127 翻供
    “罪女本姓何,父亲何青,乃何家村土生土长之村民,有族谱为证;母亲柳氏,乃外祖父第三女。外祖父共生两子三女,仅存活一子一女,就是舅舅与家母,在本村都有宗谱可查,更有村人可以作证。”我跪在上书房里,气若游丝地陈述着。高高在上的依然是那个帝国最有权势的女人。她拥有四海,拥有至高无上的话语权与生杀予夺的大权。我们所有人的生死命运都在她的手里。

    在她的下方,是宫廷与朝廷屹立不倒的常青树上官大人。她是女皇陛下最信任的人之一。女皇陛下所有的诏令,各种文书都出自她手。她游走在两氏皇族之间,超然于朝堂中的各个派别,只忠于女皇陛下,独善其身。

    再下边,一边是梁王魏王皇嗣殿下以及太平公主,不同的是几位男性殿下都立着,而公主仍然依惯例被赐座;另一边,则孤零零地站着来俊臣。

    我跪他们之间的地上,面白如纸,说话时断时续,仿佛每说出一个字,便要断气似的。

    是的,我没死。我活过来了。有人给我和阿丑的饮食里下了毒。如果没有阿雪的冰丸,我们早就魂断大狱了。可是就因为那冰丸,我们昏迷了一天一夜,便奇迹般地活过来了。

    因为我们是在刑部大牢发作的中毒症状,谁下的毒,什么时候下的毒,便成为一桩公案。刑部的人说,我们没有任何人有下毒的动机。何大夫的生与死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或者坏处;而来俊臣则狡辩说,在我们洛阳府好好的,怎么到了你们刑部便中了毒?交割犯人的时候我在宫里,这样栽赃陷害也太卑劣。

    但是据说听到我们活过来的消息,来俊臣的脸刹那间变成青中泛白,白中泛青。

    听说我活了过来,临淄王便借双儿之口向我传达——若是能够挣扎着作证,最好即刻能进宫面君翻供。我的样子越凄惨,状态越可怜,博得女皇陛下同情,翻案的胜算越大。

    刑部大狱比之于洛阳府的大狱,王仁鲛有更多关系更多便利让双儿乔装打扮,传递消息。

    此时在御座之前,我的状态不可谓不惨。狱中清汤寡水的饮食使我皮包骨头,双手双脚被羽翼包了纱布绷带,头发散乱,眼窝深陷,面色苍白,居然比当年闯了公主銮驾被乱棒大得几乎丢命都惨。

    毕竟那时我的双手和双脚都还完好,也没有瘦得如这般形销骨立。不仅仅是女皇陛下,饶是上官大人和太平公主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我这样子惊得泪光盈盈。

    不管怎么说,见面三分情。我与她们也相处了些日子,多多少少有些感情。这种感情比之路人甲总要亲近些。见了路人甲这副摸样都要心酸,何况是我!

    我全然推翻了以前的证供,应该全在来俊臣的意料之中。他气急败坏地指着我说道:“你在洛阳府的大堂上是如何供认的?你这刁妇,居然敢翻供!你知道不知道这样做罪加一等?”

    我用胳膊肘支撑着转向来俊臣,伸出被刑部御医以木柱支撑,以白纱布包裹固定的手指,苦笑道:“来大人,我若不招,只怕这两只手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酷刑之下,焉有实话?”

    “刁妇!狡辩!纯属狡辩!何家村与许家村的人都说柳氏女生得妖娆,皮肤白皙体态袅娜,常爱装扮,根本不像村妇!分明是赵氏假托的身份!”来俊臣叫道。

    我呵呵地笑起来,因为身体上有着伤痛,那笑声能让人打个哆嗦,倒似鬼哭:“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蜀中女子多肤白。我母以采药种药为生,极少耕种,自然肤白。乡邻中更有些女子天生丽质,哪怕风吹日晒日日下田都不会晒黑,夏日里只晒成粉色罢了,到了冬天便又变白。”

    一直沉默的太平公主此时开口道:“蜀中一向出美女,以肤白者最多。看看阿草便知,她的皮肤天生白皙红润。记得刚进宫时,她也是风吹雨淋的乡下孩子,挨惯了饿,只是发黄,却并不黑。只吃了一个月的饱饭,就变得白里透红。”

    女皇陛下点头道:“言之有理!”

    我试图挪动一下身子,却牵动了不知道哪根神经,痛得我冷汗淋漓,嘴咧了咧,几乎再一次昏过去。我忍着这剧痛对着女皇陛下磕了个头,说道:“陛下待罪女如重生父母,恩重如山。若罪女能成为陛下的亲孙女,哪怕是带着天大罪名的孙女,罪女便是死也甘心。可惜,罪女没有这样的福气。尊卑有别,罪女蝼蚁一样的人,如何敢冒称皇家血脉?最女所居乡间,离巴州城甚远,那废太子的事听是听说过一些,却从来没有见过太子及太子家人。罪女此话句句是实,若有一句谎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当一个人,尤其是一个没有什么背景和太多学识的人无法自证清白的时候,往往只能赌咒发誓。我也不知道究竟如何能够证明我就是我,不是什么废太子贤流落在外的女儿。

    来俊臣指着我喝道:“既然你不是庶人贤的女儿,为何那周张氏会指认指使她在民间收买刺客,为你父报仇?”

    “周张氏?”我一脸茫然地看着来俊臣。

    上官大人提点我:“你不是说你在许家村有个邻居姓张,你们颇得张家的照顾?这周张氏就是张家出嫁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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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我恍然道:“原来是阿丑姐姐。我与阿丑姐姐一起长大,我是深恶么人,阿丑姐姐最清楚。她不会睁着眼说瞎话。如果她说了瞎话,也一定跟我一样,是屈打成招。”

    此时梁王武三思突然开口:“皇上,微臣请提审周张氏,由陛下亲自审问,究竟她说的是实话还是屈打成招,一问就知。”

    来俊臣抗议:“一个民妇,无官无职,如何能到御前有辱圣听?”

    魏王武承嗣道: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滨莫非臣。皇姑母一向爱民如子,接见一下自己的子民,有何不可?若说无官无职就有辱圣听,那么来大人这官职可是怎么来的?”

    这分明是在揭来俊臣的老底。当年他一个犯了命案的光棍,为了保命在狱中攀咬当年的洛阳令,也是无官无职以待罪之身得女皇陛下亲自接见,居然从此飞黄腾达,成为天朝大臣,也是一个世纪笑话。

    来俊臣顿时气结,指着魏王说不出话来。

    阿丑就这么被带上了大殿。这是我们节前一别第一次见面,我顿时泪如雨下。她的情形比我还坏。她的脸已经瘦成了锥子,一双眼睛似两只空洞,双手双脚缠了纱布与绷带,脸上身上甚至有斑斑血迹。她的脸是苍白的,嘴唇是苍白的,甚至漆黑的眉毛似乎也变得苍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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