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晟世之下 >第三十五章 东越
    东越的腊冬南北两州大相径庭,苓州阴冷,虽见不到雪,不过依然是口吐白气,永州则与春季无异,一山之隔好似就跨过了四季,榉木城前,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城门处,有一披着裘衣的女子正哈着手在原地冷的跺脚。

    “郡主回马车上吧下面太冷了。”侍女心疼的说道,早早就透凉的暖壶被扔回到车上,看着平日里娇生惯养的郡主已经双手通红,心中有些抱不平,对方从今早天微微亮就在此等候,到此刻已是要闭门的时辰了,那家伙也太不知好歹,就是王爷本人都不敢让郡主等上这么久。

    “不必了,我今天就站在里,看他出不出来。”赵澜儿撅着小嘴,脸颊两侧快要赶上苹果的颜色,可仍是执拗的守在城门前寸步不离。

    忽然听到一阵轻笑,马车的顶棚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人,一手撑着下巴看着赵澜儿,“澜儿妹妹,几年不见,越发的亭亭玉立了。”

    赵澜儿看见对方,猛地抬手扯住马缰绳,马儿惊得翻起后蹄将车顶上那人狠狠摔在地上,见此赵澜儿得意的拍了拍手,径直坐上马车,俏皮的开口道:“玖儿,回府。”

    摔了个狗啃泥的狼狈家伙正是陆迢迢,见马车驶走,一个挺身,快步与车同行,那名名叫玖儿的侍女给车夫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的甩动鞭子打在马屁股上,速度加快,陆迢迢只得硬着头皮提气奔走,一路上不少人驻足看着那追逐马车的少年,羡慕着年少轻狂。

    “澜儿妹妹,这是西蜀的山茶花。”陆迢迢从怀中摸出一支已经褪去水分的茶花标本从车窗口递了进去。

    通红的小手接过茶花,可仍是没有要停车的意思,陆迢迢无奈继续从怀里掏东西,“白州的三纹暖玉,我特地在玉场寻了半月才寻出这枚三纹都恰到好处的上品。”

    赵澜儿照单全收,然而马车却跑的更加欢畅,陆迢迢一个箭步登上车梁,当着侍女和车夫的面很是无礼的钻进车厢中,两人听到车厢里并无异响传出,全然当作什么也没发生,继续驾车。

    陆迢迢死皮赖脸的靠在车厢里,眼前的少女一手摆弄着山茶花标本,一手将白州暖玉放在眼前看着其中三条如水纹波动的纹路,分明欢喜的很,却就是不愿意给他好脸色。

    片刻后赵澜儿将两件珍宝小心收好,这才冲着陆迢迢恼声问道:“大骗子,当年说好带我一起,怎么就一个人偷偷跑了。”

    “姑奶奶,带着你,只怕我还没出榉木城就得让叔叔抓回来,你要是生气,我给你打几下出出气好了。”陆迢迢跷起二郎腿,摆出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我才不打你呐爹说你要跟哥哥去长安给陛下祝寿,这次无论如何都得带我一起。”赵澜儿两手叉腰,认真的看着对方。

    陆迢迢扭过头透过车窗的纱帘看着外面,口中喃喃说

    道:“这我说了可不算,何况就算赵询愿意带你去,叔叔也一定不会答应。”

    “这你别管,总之这次别想扔下我。”赵澜儿一个小跳步悄悄站在陆迢迢后面,把两只冰凉的小手顺着对方的后颈口突然插进去,陆迢迢猛地一个哆嗦,冷的龇牙咧嘴,好在小祖宗的气总算是消了大半,否则这一路够他受的。

    回到东越王府,赵澜儿就快步回房要找个锦盒把她那两件宝贝放在里面,陆迢迢则是看着已经五年不曾回来的府邸,有些寂寥,虽说赵虏从来都是把他当作另一个儿子对待,但是不知怎地,待在府中总是不如那间茅屋更让他感觉亲近,所以往年除夕夜他总是悄悄去到韩敕那里,一是觉得自在,二更是怕先生一个人寂寞。

    陆迢迢轻车熟路的前往那座属于他的别苑,尽管离开五年,苑中摆设丝毫未动,每日都有仆从打扫,推开房门,有一年过半百的汉子正站在房中,装模作样的看着墙上挂着的名人字画。

    “看来这几年叔叔的情操陶冶的甚佳,这幅清江孤叟可是这房中所有字画中意境最高的了。”陆迢迢拍起马屁来浑然天成,当年在鹤鸣山可没少奉承那牛鼻子老道。

    “屁个情操,老子只是想不明白,这么大张纸,那老东西就随手画了几笔就敢卖五千两银子,真当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赵虏大大咧咧的骂着,回过头来却又是满目慈祥,两手按住陆迢迢的肩膀,啧啧道:“看看,都长这么大了,年少英雄,不像赵询那小子,整日就知道吟诗作对,难道不知道他老子当年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腐儒,一个个就嘴巴厉害,这次进京,先去兵部挂个职,就凭你生擒韩血衣,再让询儿帮你在京都疏通些关系,五品以下的官位你随便挑就是”

    “让叔叔费心了,若是可以,我想先去皇城府。”陆迢迢说道,在他离开黄杏城时,黄成知跟他说过,当年的案情虽然不曾在都察院和刑部留有存档,但是皇城府一定会有记载,皇城府直属陛下掌管,监察朝野,权利更在都察院之上,若是连皇城府都没有,就只会有两种情况,其一,当年皇后在沂水殿杖死临淄候一案皇城府也参与其中,而且是瞒着陛下与皇后谋划的此事,其二便是陛下的旨意,只是这两种情况无论哪一种都是注定要烂在肚子里的机密,外人想要探查,难比登天。

    赵虏皱了皱眉,他常年在东越掌兵,在长安城里的心腹不多,志同道合者更是如刘思渝说的那样,把能得罪的都得罪了,少的可怜,除了兵部还跟他眉来眼去外,其余五部都算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交情,何况皇城府也不是说进就能进的,旁的衙门就算没有情分,拿银子也能堆出情分来,可皇城府是归陛下掌管,难不成你要拿着银子跟陛下谈买卖,只是方才已经夸了海口,一时间骑虎难下。

    “好侄儿,清水衙门那么多,你为何要去皇城府那种吃力不讨好的地方,你初到京都,犯不着去做那些得罪人的事,

    还是先去兵部领个职,叔叔管饱你用不了三年当上个实权将军。”

    陆迢迢识趣的应下来,转而又问道:“听叔叔的意思,这此不与我们一同入京。”

    “人老了,该是给你们年轻人让位置的时候了,让询儿去京都历练一番,回来也好接手我的担子,让我做个甩手掌柜岂不美哉。”赵虏大笑道,脸颊上的须发连成一片,随笑声抖动。

    “就叔叔现在的身体,再做五十年的东越王都不显老。”陆迢迢开口道。

    赵虏豪气的摆了摆手,话有所指的说道:“别说五十年,就是再做十年,某些人都要寝食难安了。”

    陆迢迢跟着说笑,都说晟国的天下一大半是姓刘的,另一小半是姓吕的,可东越早在十年前就跟姓了赵,这如何能让长安城里的那些皇亲国戚心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如今晟帝的龙床下面睡着的可是二十万枕戈待旦的东越军,只怕翻个身都得小心翼翼。

    离开别苑,赵虏先去到库房寻觅出几本古籍,包好后亲自送出城,此时已是夜幕,若说榉木城有谁值得堂堂东越王事必躬亲的,也就只有韩敕一人了。

    “先生,黄杏城之事究竟有几人在谋划。”赵虏坐在韩敕对面,两人也算是十余年的交情,只可惜这些年一直想将对方招募帐下,却总被回绝。

    “除开那个无心插柳之人,大抵有四个人,我算一个,长安城里一个,北庭一个,还有一人来去无踪。”韩敕翻看着对方拿来的几本古籍,不时用笔批注。

    赵虏也跟着拿起一本书来,只是随手翻动了几页就全无兴趣,不以为然的说道:“你们这些读书人,表面上看着文文弱弱的,可心眼里都毒的很,让小安子带龙脉入京,就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王爷是担心龙脉,还是陆迢迢。”韩敕轻声问道。

    “先生明知故问,若是小安子出了事,我赵虏一定是第一个领兵杀到长安城下的人。”赵虏坚定不移的说道。

    “那我也答应王爷一件事,只要陆迢迢能在京都安稳度过一年,我便入府相助。”韩敕笑道。

    赵虏夸张的拧着嘴角,嘴里砸吧着意思,看着桌子上那本被他翻皱的古籍,又重新拿了起来,明明一个大字都看不懂,却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口中还要念叨两句,好书,好书。

    韩敕没有提醒对方把书拿倒了,此次陆迢迢入京,危险程度远远胜过他在江湖中漂泊的五年,毕竟这五年明里暗里都还有赵虏的庇护,而一旦去了京都,这种庇护也将大打折扣,凡事都只能靠他自己,好在这五年的磨砺没有白费,从回来的那一刻,对方就将心头的想法隐藏的很好,不再是曾经那个喊打喊杀的孩子,这一点韩敕很欣慰,当一个人懂得欺骗自己,那么他一定比你所看到的还要成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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