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目前整个院子里除了祁樾和祝余再无其他闲杂人等了。
祁樾与祝余二人刚进府之时,裴氏担心只祝余一人照顾祁樾难免会有疏漏,曾想在府上多挑几个丫鬟过去帮忙。
祁樾以自己喜静为由,拒绝了好多次,裴氏便不再强求。
午后的丹心阁一片寂静,李庭兰刚种下的石斛兰挤做一团,生机盎然,也算成了丹心阁里的一景。
祝余在耳房里捣鼓着新药,祁樾依旧在房里看着那卷仿古棋谱。
主仆俩在李府呆了两月有余,日日几乎都是这么过来的。
初时祝余还不太适应,久也便也习惯了。
不过与府上其他各处相比,丹心阁确实是太过安静了些,饶是深谙祁樾性子的陈载今,也不太习惯如此冷清的氛围。
听见小厮声音的祝余从耳房跑了出来,见到了陈载今,一时脸上愕然,嗫嚅着也不知要怎么开口。
陈载今在凉州之时同祁樾交好,与祝余的交情自然也不浅。
那夜看到故人,祝余还禁不住在被窝里哭成了个泪人。
但是,也不知那夜陈载今同祁樾两人秉烛夜谈了啥,第二日祁樾就吩咐祝余以后若无特殊情况以后就不用再见陈载今了。
一边是自己伺候的主子,一边是旧时故人,祝余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抉择,胆小的毛病又让她开始浑身哆嗦起来。
陈载今看着祝余躲闪的眼神,心里顿时就了然一大半。
他断是想不到祁樾果真能绝情至此。
夜半,屋里的蜡烛已燃过半,细微的烛火在夜风的吹拂下更加岌岌可危。
陈载今望着半倚在床上的祁樾,一时感慨万千,断不知该如何开口。
曾经扬言要成为大晋最强将领的少年,如今药不离口半卧在床,而另一位曾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则拿起武器穿起盔甲上了战场。
一切只能说命运弄人。
“你本应回到朝堂,如今的铁鹰军,西北的大家,可都还在等着你。”
“我已然一介废人,你们自有大好前程,何必在我身上蹉跎。”
这般悲观的话语,陈载今还是第一次从祁樾口中听到。
此后,无论陈载今再如何劝说,祁樾始终不肯松口,只说让陈载今日后多保重。
陈载今只当祁樾是一时失意,如今看来却真是已然下定决心之语。
陈载今望了一眼始终紧闭着的门窗,心知今日大抵是不能见到人了,嘱咐了祝余一番需得好生照料祁樾便准备离开,却眼尖地瞥见了窗外新出现的兰花。
“这些花都是兰姑娘方才才种下的。”
祝余瞧见了陈载今的眼神,小声解释道。
难怪今早路过兰园的时候觉得比往常闹腾。
陈载今轻笑。
许是今早和李庭兰聊地开心,祝余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听说是兰姑娘特特让人找的石斛兰,石斛兰有药性,最适合人将养身子,我之前在凉州的时候可怎么都寻不到。”
陈载今和祝余就着李庭兰种的这些兰花攀谈起来。
门外有小厮急急寻人的脚步声,是一直在陈载今身旁伺候的观言。
观言找人找了半天,楞是没搞清楚陈载今为什么会来丹心阁。
他听底下的小厮说,这丹心阁里新来的表姑娘长得好是好,脾气可是怪得很。
莫非表公子也是看上了这位的相貌。
但之前府中嬷嬷不是说表公子对姑娘有意吗?
观言脑海里闪过一大堆,惊觉自己好似窥到什么大秘密,心里恍然,面上却什么也未显露,只喘着粗气要将陈载今拉走。
“宫里派人来递帖子了,说是嘉荣公主的生辰帖子,还嘱咐说定要亲自交到表公子手上,人现在还在前厅候着呢,您快随我过去吧。”
陈载今蓦地又想起了那日嘉荣塞给自己的那个烫手香囊,一时觉得有些头疼,但还是让观言赶紧带路。
毕竟底下的人也都是听命行事的,总不能让人等太久。
观言本就因一直找不到陈载今而心急,这会子终于找到人了,心里也算舒了一口气,赶忙在前带路。
主仆二人正打算离开,屋里却传来了祁樾沙哑的声音。
观言还没听仔细辨得那句话是何意,一旁的祝余便让陈载今进去了。
观言这边还急着回去复命呢,忙想上去拉人,被祝余一把给拦住了,陈载今也让他稍安勿躁,转身便进了屋。
观言跺脚,郁闷地剜了一眼看起来发育不良的祝余,祝余懒得理他。
屋里。
祁樾似乎是午后小憩方醒不久,身上只着素色中衣,发未挽,斜倚在床上,手上仍旧拿着那卷棋谱。
祁樾抬眸看向陈载今,一言不发,只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前厅。
有小丫头前前后后忙着上点心。
庆让看着手中早已冷掉的茶杯,眉头紧蹙。
庆让也算是祁玉身边的大红人了,平日里头出宫也只管过颁圣旨的事儿,还是头一遭亲自出来给人送帖子。
庆让本就因着这事心里窝火,再加上在这前厅里坐了许久,那位主还没出现,就让他心里更加恼火了。
庆让看着他手里的浮尘,心里一阵烦躁,门外终于传来了动静。
终于见到了陈载今,庆让立马扬着浮尘起身掐着尖嗓问候。
庆让在宫里摸爬打滚多年,最懂得如何趋炎附势。
陈载今如今既是新上任的良安都监,又是极为得宠的嘉荣公主的心上人,飞黄腾达之日可待。
庆让先竹筒倒豆子般倾诉了自己对陈载今的一腔敬佩之情,净挑着漂亮话说,再说到今日来送帖之事,哪还看得出方才的不耐?
“这是嘉荣公主交予我的帖子,公主特特嘱咐我定要亲自递到都监手上。”
庆让说着,笑眯眯地将手上的帖子递给了陈载今。
陈载今连忙道谢,双手接过那帖子。
帖子誊抄用的是工整的簪花小楷,依稀还能嗅得到上头残留的几丝香气。
普通宴请的帖子可不会长成这般模样,庆让脸上带上了一丝促狭的笑意,就连一旁的小丫头也忍不住侧身探头多看了几眼。
陈载今一时颇觉得有些尴尬,这帖子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索性便直接塞到了袖袋里。
“如今这帖子既然已经送到都监手上,咱家也就不久留,先回宫去了。”
庆让说着,又再恭维了陈载今几句,就打算起身行礼离开,陈载今忙又把人拦住,百转千回作了铺垫,终是开了口。
“不知公公能否再给陈某添一张帖子?”
嘉荣公主的生辰宴,一向最看重的就是排场,请的都是良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帖子的数目也是按着良安各贵族世家里的人数定好数目的,可不是说添一张就能添的。
李府里拢共就李庭兰并陈载今两个小辈,两张帖子正好。
庆让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都监也知,公主生辰宴一向没有多加帖子的先例,这可……”庆让面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若是其他人,他定会直接拒了,但对陈载今,他还是怀着一丝讨好的心思在的:“咱家多嘴多问一句,不知都监是为何要多添一张帖子?”
“公公有所不知,府上新近接来了一位表姑娘,十分瞻仰公主绰约风姿,听了传言说这公主生辰宴要到了,便也求着想要一张帖子以便能到场亲眼见去见公主。”
“我念着这新来的表妹身世凄凉,便想着斗胆多要张帖子遂了她的愿,不过既然公公觉得为难,倒也罢了,想来还是表妹与公主无缘。”
陈载今说着,脸上带上了几丝遗憾落寞的神奇,又让庆让有些犹豫起来。
相府里何时多了一位表姑娘?
庆让在宫里着实没听人提起过,心里有点纳闷。
这陈载今说来也算是这段时间宫里的红人了,庆让心里在细细咂摸着要不要卖陈载今这个人情回宫里向王皇后说一嘴,李二虎摸着自己的小黑短须就进来了。
庆让对着李二虎又是一番漂亮的场面话,比之方才的陈载今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二虎没闲心同庆让迂回来迂回去,客气了两句便直入主题:“我向公公多求一张这嘉荣公子生辰宴的帖子,不知公公可卖我这个面子?”
庆让哪里敢拒绝,连忙点头应了声好。
陈载今他尚需得犹疑一番,这李二虎他再犹疑,怕是明日就直接被逐出宫去了。
毕竟,当朝宰相亲自求帖子,岂有不给的道理?
庆让终于扬着手里的浮尘走了,陈载今感激地瞧了一眼李二虎,双手拘礼:“多谢姑父。”
李二虎只随意摆了摆手:“你小子,虚礼就不必了,日后找个时辰和我喝两盅就行了。”
陈载今含笑:“那是自然。”
二人又是热烈攀谈了一番。
陈载今疑惑自家姑父为何今日那么早便下了值,李二虎只打着哈哈说是今日事少,心虚地拍拍屁股出了前厅。
趁着陈载今不注意,,直直往丹心阁的方向去了。
近日江南水患的事情搞得他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才避过那些老头子翘了值,当然不能那么快回去。
他得去瞧瞧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