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不晕车,今天破天荒难受起来。
想着给阮根模买个手机壳作为生日礼物,又想给人一个惊喜,干脆趁阮根模洗澡时给人换上。
刚打开去掉旧手机壳从里面掉落一张一寸照片,她拾起来,是时瑾的,还是上大学时那年回繁峙县办理新身份证时拍的,又顺便洗出来作为大学期间的备用照片。
结果……被阮根模留了一张。荣雪头疼的厉害,所以那年阮根模同自己结婚,还答应会给时瑾大学生活费,是别有用心,其实…觊觎时瑾多年。
荣雪一想到这里,头一阵酸痛,像数只蚂蚁一同钻进她脑子里噬咬她的似的,疼的昏天黑地根本无法看清四周。
勉强找到中央公园,却不知该不该进去,上了十八楼发现时瑾家门开着。
时瑾在里面打扫卫生拖地,因今天下雨,空气有些潮湿,又因房间太小需要打开门窗通气。
他从未想过在甘津能安家并有一个很好的爱人,很多事在不经意间发生,却又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似的。
荣雪进门时带着雨水混着尘土的味道,夹带着一些地铁里皮革腐臭味,周身湿漉漉的,喊了声:“瑾瑾。”
时瑾正在阳台发呆想着等会儿钟止彧会回来,因此在此处等着,下着雨的西陵区像一个被云雾围住的水晶球,从上面看有种旷达和坦然,听人叫他转身过来,在看见荣雪的那一瞬间,时瑾有些惊喜:“小姨,你怎么来了?”
他瞧着荣雪身上湿透了,忙让人进屋,又给披上浴巾,道:“小姨,要不你先去洗个澡,这天还是有点冷的,虽然是夏天,可感冒了也不好。”
荣雪呆滞地点点头,木讷地起身朝卫生间走过去,雨水混着花洒里的暖水流下来,身子暖和起来,让她恢复些知觉。说或者不说,搁在她心里,左右为难。还没准备开口,泪水便下来,与那些暖水一同流着。
她在做些什么,这么多年这么木滞呆板居然不知道身边隐藏着这样的人,随时可能对时瑾下手,她不是个好长辈。她的“虚假”幸福似乎踩在时瑾隐忍的躯壳上,每笑一次,她的时瑾便痛苦一分,默默在另一个地方孤独承受所有不该承受的一切。
时瑾在厨房里忙着,又出门去买些菜,荣雪这次来没跟他说,也没去火车站接她,总觉得怪怪的,从未有过这种情况。又一想或许是自己很长时间没回繁峙县,小姨想他了。
以前逢年过节荣雪会坐火车过来,给时瑾送点吃的,为的不让时瑾一人在这边太孤单,眼巴巴看着别人吃粽子饺子。
自从他结了婚,小姨就没来过,想必怕破坏两人的氛围,再者小姨来了也没地方住,以前时瑾睡沙发,荣雪睡楼上,现在有钟止彧在,没那么简单。
正想着身后卫生间的门被打开,荣雪从里面出来,萦着雾气,时瑾瞧着小姨脸色很不好,带着出浴时的一些红,可马上就黯淡下来,变得惨白惨白的,没血色。
“小姨,”时瑾说,“你喝杯姜汤暖暖,饭一会儿就做好,小姨先去那边看看电视,阿彧等会儿就回来,小姨今天怎么才想起来看我,我想吃小姨包的饺子……”
他说着准备上楼换衣服,却被荣雪死死拉住,直奔主题:“瑾瑾,你告诉小姨,你是不是知道阮根模对你图谋不轨?”
“小姨,”荣雪的话像雪球从天而降,对着时瑾劈面而来,一时间时瑾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支支吾吾地想转移话题,却听荣雪说着。
“瑾瑾,我都知道了,你就同小姨说吧,你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好吗,小姨心里难受的很,现在疼的厉害,想听听瑾瑾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你快说吧孩子。”
时瑾跟着她生活,这个孩子是什么性格荣雪最清楚,哪怕自己委屈的不行也不会同任何人说,可这不是简单的事。
瞧着时瑾默然不语的样子,荣雪的泪水簌簌而下,像止不住的啤酒喷涌而出:“所以这些年过年你都要回姐姐家去,为的就是躲避阮根模,不仅如此你寒暑假也只在家一半时间,兼职打工是小事,其实是为了躲避阮根模是不是?”
小姨的话像刀子似的,一步步捅向时瑾,绞的他难受,忙止住:“小姨,你别说了,别说了好不好,阿彧,阿彧马上就回来了。”
他原以为那些私事以为会烂在肚子里永远不见天日,这样就可以好好跟钟止彧一起生活,他从没有过这样强烈的感觉,想跟一个人好好过,特别渴望能高高兴兴同钟止彧一起生活,无忧无虑,哪怕只是生活在这间loft里,哪怕这层高兴裹挟着不少破碎往事,他也心满意足。
荣雪哽咽着,情绪到了无以复加的地,如同大水冲刷堤坝,根本无法止住,她低吼着:“是不是,你说话呀,瑾瑾,阮根模他是不是对你做过什么,他有碰过你吗?他碰过你吗?他有没有?”
几个问题问出,荣雪泣不成声,从喉咙发出近乎绝望的声音,支离破碎,像被人从中间劈开,又切成零零散散的,根本无法粘合在一起。
“瑾瑾,”荣雪突然跪在地上。
“小姨,”时瑾跟着跪着,“你快起来小姨,我说,我说,姨夫他没有碰过我,他……他一直对我很好,也没有任何言语上的轻挑,他人很好的。”
“你别骗我,”荣雪将泪水抹掉,“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到现在才真正看清楚,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这样,我不该结婚的,我也不该生下阮柯,我就不该来,我不该来,你都瞒了这么长时间,我不该让你受苦的。”
“小姨,”时瑾给人擦眼泪,忙道:“没有,我没受苦,我现在很好,我真的很好,姨夫,姨夫没碰过我,我很好,真的小姨,你相信我。”
荣雪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处于无人境地,自顾自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看不清附近的人,也听不见时瑾在说什么。她心里执念很深,阮根模这个人心里在想什么,背后又做过什么。那些事一旦想着,就像无法停止,一直徘徊萦绕在荣雪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阮根模那张脸,近乎让她恶心生厌。
他怎么可以这样想,他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