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错枕眠 >第五十二章 闹剧
    我还惊魂未定,小九已把我拖到梳妆凳上,为我梳了个凌云髻,而后拿出来一身我从未见过的流彩暗花云锦衣——咋还变出个这?

    小九见我疑问,边替我整理着衣饰,边解释道,“这衣衫,五天前王爷就托人送了来,名贵的很!主子穿上,定然超脱非凡!”

    “他如何知晓我的尺寸——又是你做了叛徒?”我没好气的质问道。

    “这回可与我无关…兴许是王爷趁主子睡着了,亲自量的也未可知!”小九说着捂嘴偷笑起来,最后不忘为自己撇清关系,“总之王爷是让人做好。再令我去拿的,主子可别冤枉了我!”

    我就说这个凌王府,狼谭虎穴吧,哪一日被人悄悄的拿了脑袋也是常事!

    终于卡点穿戴好,小九满意的去开门,却见周凌清仍在廊间守着,紧接着,我与他隔着半个小九相望,我负气扭头的那一瞬,他竟扬起了笑,并伸出了魔爪。

    我装作查无此人,伸手扶上小九的肩,说道,“走慢些,衣裙繁琐——”

    “小九前头领路,王妃衣裙繁琐,本王与她同行——”

    呵,后天的主仆情果然经不起考验,小九听了周凌清的话即刻领了命,蹦蹦跳跳的往前面领路去了。

    “比起从前,你果然消瘦了许多——”周凌清的眼睛火热的看向我,开始自我检讨,“是我不好,不该让你受那四年的苦楚,但你的小金库,即便骄奢淫逸的过上十年也未尝不可,怎的过得如此穷苦?”

    还有脸说起从前?既自己往枪口撞,我还客气什么?

    “算起来,过个十年八年是绰绰有余,但您的王妃也得给我机会让我把宝贝拎出来啊!具我不完全猜测,她扣下了我五分之四的宝贝!我拿出来的不足……”

    “当真?”我还说着话,就被周凌清打断了,他反问道,“不是你自己个儿一趟一趟运走的?可有人向本王告状,你要搬空馨苑——”

    “笑死人了,贼喊捉贼!?‘有人’是谁,敢出来同我对证么?莫不是你那个费尽心思请到府里来的凌王妃吧!?”事实胜于雄辩,我占尽天理。

    “不提了,不提她,也不提从前,往后,再也不会这般委屈你——”

    这样“不会委屈你”的话,谁知道这厮说给过多少位如烟,盈盈听?今日竟轮到我了?

    只见他说着,伸手牵住了我的手腕,此举更是令人发毛,我却再也挣脱不开,这便随着他的脚步,往午宴大厅走去。

    一路上,我看着他的侧脸,竟觉没有来由的心慌脸烫,他却一本正经,目不斜视的说道,“以后有的是机会与本王相对,此时还请夫人当心脚下——”

    啊呸,谁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还是少些相对好些!

    我立时转过了脸。

    等我跟周凌清到午宴厅时,里头已聚了许多达官显贵夫人小姐,周凌清就这样牵着我走过重重人群,到了最前头。

    所有的人都在对周凌清作揖恭维,厅里的鼎沸盛状,在管家的安抚中沉了下去。

    接下来,就是周凌清的讲话,他站到了九阶之上,清了清嗓子,“能与众位共襄盛会,实乃幸事,不到之处,还望海涵。”

    多嘴者就来恭维了,只见人群里站出来一人,一脸谄媚样,对着我夸赞道,“王妃真不愧是沈老将军之女,早就听闻凌王妃聪明能干,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盛会实在出彩,令在下毕生难忘!”

    这一语双关的赞美,简直是马屁精的典范,但可惜,拍错了人。

    “阁下怕是认错了人,站在本王身边的是王妃赵氏——”周凌清冷着脸解释。

    阶下忽的爆出了大笑,纷纷嘲笑这人无知。

    周凌清抬手肃清了喧闹,又道,“王妃沈氏近日身子消沉,眼前盛事皆是王妃赵氏靠一已之力奋力促成,本王甚是满意,因此,本王决定,”他扫视着厅内,更大声的宣布,“赵氏王妃往后便为大王妃,不贬不废,在府内,权位只在本王之下……”

    “王爷此行行的是什么道?”沈青思这就持着“天道”进了厅。

    她的身后皆是在茶话园的长舌妇跟从者,我并不意外,阿姐也在其中。

    “本王,就是道。”

    显然沈青思的打断,惹怒了周凌清,他微微合眼,张狂道。

    “王爷是道,那么,视皇家律条为何物?又视祖宗祠堂为何物?您如今还不是天,就要反了天去?”沈青无丝毫惧色,与其打起了擂台。

    你俩是祖宗,毫无畏惧,但在场的人听到这话,个个胆战心惊——周凌清在朝上原就有些无视皇权的霸道行径,如今被他的枕边人以这样的方式官方认定,大家还怎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王妃想多了不是?区区一个封号而已,王爷可不就是府里的天?我们不都仰仗王爷活命?”

    我放低了身段,往回周全。

    “你仰仗,那是你仰仗——本王妃,从来只靠自己——”沈青思听到我的声音,更为抓狂,她袖子甩得老高,驳回了我。

    “王妃何须动怒至此,大王妃她,从前在府上时,就是如此巧舌如簧,”阿姐“合事宜”的站了出来,她那一声恭敬的“大王妃”更给沈青思添了一把火——果然女人最知道怎么气到女人。

    “乐平!不要在此胡闹!”周凌清眼见了方才发生的一切,他从人群里站了出来,拉扯住阿姐。

    这下好了,阿姐的“炮仗”也在此引燃了。

    她推开楚淮,脸上的笑意令人不寒而栗,声音也陡然变得尖利起来,“舍不得了?舍不得了是不是?大家请看,”阿姐开始躁狂的满场走动,并指向楚淮,“这个人,朝廷一品大官,楚淮,楚大人!是我的夫君!多年来,他觊觎我的妹妹,也就是凌王妃!他…的一颗心满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不要在此胡言乱语!”楚淮想上前抓住阿姐,谁知被阿姐灵活的逃开了。

    “胡言乱语?”阿姐一副要鱼死网破的样子,她从怀里掏出来一方汗巾,又拿出来一个精致小巧的雕像来,开始满场展示,并满口污秽,“汗巾子是猴年马月的玩意儿,我没记错的话,是赵乐明小时候借给你擦哈喇子用的吧,竟还宝贝似的留着,也不嫌害臊!前两年迷上了木刻雕塑,琢磨着琢磨着也真的雕出了个人样来,细细看过去,与赵乐明倒是像——我说,喂!这些玩意儿,不是找了很久吗?不是纳闷丢到哪里去了吗?在我这里啊,我在为你好好保管呢!”

    楚淮看着彻底放飞自我的阿姐,失了力气,他站在原地,怔怔的问道,“你如何……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

    “是你!全是你害的!”阿姐突然癫狂起来,她嘶吼着,捶胸顿足,“我堂堂靖王府嫡女!如今成了个什么!?一个肥胖,油腻,恶心的疯婆子!一个被人家耻笑的疯婆子!我对你满怀希望,总想着有一天会回心转意,为你孕育子女,你是怎么对我的?不被你珍视,没有爱意!即便如此,我还要替你孝敬父母,受你母亲的管制!日日到旧府里听她训导!我说出去是一家主母,实际上呢,我算什么!?算什么!我早就疯了!被你们楚家逼疯了!!”

    她歇了歇,又指向我,继续责难,“她呢?我眼睁睁瞧着她,从一个妾室到王妃,沉寂几年如今又成了旁人心尖上的人!我呢,我却从来都是一如既往的沉沦!”

    她说着又抱住脑袋,蹲了下去,连着声音落到了尘埃里,“我差在哪里!?我到底,差在哪里!”

    “见笑了,夫人患有内疾,不想竟今日在此发作,实在难堪,楚某先走一步了——”楚淮脸色暗着走到了阿姐身边,他吃力将她圈到怀里,落寞的从厅里退了出去。

    我看着这样的阿姐,百味从生。

    “一个与外男苟合之妇,王爷还这样把她捧在手心——不觉恶心?”阿姐大闹一场之后,我那“不守妇道”的德行在人们心中更立体了,沈青思便来收尾了,她叱咤一声,正义之光尽收。

    周凌清早就被方才的言论惊的没了脾气,他只僵着脸回道,“疯言疯语,如何信得?王妃若是个有心智的,也不该被蒙骗了去——”

    此言一出,满堂之人都惊掉了下巴,我也为之惊异——都这样了还一心向我,果真是真爱吗?

    总有马屁精出来迎合,只见又有人上前献媚道,“王爷所言甚是,今日何必被疯人拂去了兴致?各位同仁,该就位了!”

    周凌清的小厮很识时务,此时上前,敲锣打鼓的要开餐,而后有古筝萧声奏了起来。

    厅堂里终究又恢复到了这场闹剧之前的样子,平和与笑闹充满到了各处,餐点也逐渐上得齐全,人影变动,沈青思站着,任由他人从身旁穿梭,只一双眼睛紧紧的与我交汇着。

    我想,故事就此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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