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长相原本就疏离感居多,不笑的时候有拒人千里的冷漠,一旦气性上来,便有种恨不得毁天灭地的狠戾。
赵子义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似乎被一堵无形的墙拦住了。
难道这才是真正的红雀?赵子义不由得想到。之前的那些懒散、平和、随性都只是她生命里边缘的部分,此时的她终于露出了杀戮的底色。刀锋向外,眼神雪亮如刀。
姬伏深深出了一口气,躺在地上凝视着红雀,不再做任何挣扎,甚至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来。“雀儿,你终于来见我了。”
“燕怀楚在哪?”红雀没有心情跟他废话。
姬伏脸上的笑容带着苦涩,明明是他一路算计,想靠着燕怀楚让红雀来见他一面。但是真的到了这一步,却觉得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是不是无论我现在做什么,在你心里还比不上一个失了心智的孩子?”
“别跟我说废话。”红雀手中匕首一扬,一刀刺穿了姬伏的手臂。
冷汗瞬间爬满了姬伏文秀的脸。
红雀不为所动,刀锋带出一串血珠,重新抵在姬伏的脖子上。“我没一刀砍断你的脖子已经是看在往日情分上了。现在我只要燕怀楚的下落!”
疼痛让姬伏整个人都在颤抖,冷汗瞬间爬满了额头,但是他没有痛呼,反而是嘴边的笑容越来越深。“你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
“我前些日子,在滦城外遇到一位很有趣的朋友。他对我几乎坦诚到交浅言深的地步,不仅跟我说了这位燕大夫的下落,还给我说了一个叫熔江山的地方。”
红雀问道:“这个人是谁?”
“他是赵家长子,曾经险些成为光北将军的人。”
赵子明?他怎么会主动找到姬伏?红雀心里疑惑,但此时还有更紧要的问题。“他告诉你燕怀楚在熔江山?”
“我不知道,我当时并没有太关注这位燕大夫。只是听他言下之意,此人和熔江山渊源颇深,而且他还反复暗示我,你一定会来找我讨这个人,让我千万要见他一面。后来我找到他,也只是听他说了你和你身边那个孩子的病情罢了,后来他并没有跟我一道进城。”
疼痛让姬伏说话的语气颤抖。冷汗更显得他脸色煞白,眉眼漆黑,在黑暗中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不过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身后的赵将军?为什么燕怀楚会跑去熔江山药谷?他又是哪里知晓的入谷的办法?”
红雀脑中瞬间闪过无数跟熔江山有关的线索。“熔江山客?”她终于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几个字。知道熔江山药谷存在,又知道进出路线的,除了赵子义的人,也只剩一个熔江山客了。
姬伏离她极近,对她的每一个表情都不放过。他虽然还没有查到这个熔江山客究竟是何许人也,但是他从红雀眼中看到清醒的恨意。
他在心里打赌,这个熔江山客足以让红雀跟赵子义反目成仇。
“红雀,放开他。”赵子义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的手终于落在红雀瘦削的肩膀上。“熔江山药谷已经派人去过,没有找到燕怀楚。但是我已经留人在附近继续搜查,一旦找到燕怀楚的信息便会迅速来报。”
赵子义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答道:“是我长兄。”
赵家长子,赵子明。
红雀感到心底被什么扎了一下,执刀的手史无前例地抖了一下。
姬伏的笑声传来,他赌对了。“雀儿,无论你执意留下来到底为何,可是如今你总该明白,这世上人都是一样的。你想要的赤诚,想要的坦白,都是痴人妄想。即便是赵子义,不也一样有事瞒着你。”
红雀眼中有大滴眼泪滴下来,她嘴唇半张,胸口却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见她不答,姬伏继续说道:“雀儿,你还没想明白吗?当年太子妃嫂嫂教你的,根本从头到尾都是错的。情是错的,爱是错的,这天下根本是一团漆黑,没有真心可言。我没有,你信任的赵子义也没有。我们根本是一样的人!”
听到此处,红雀脸上突然浮出了一个狠戾的笑容。可是她的面孔却因痛苦而越发苍白,神情近乎癫狂。“你这话说的不错,根本没有真心可言,既然没有真心,又何必留你!”
她突然发力震开赵子义搭在肩膀上的手,匕首一翻割向姬伏喉咙。
正在刀锋即将切断他喉咙的电光火石间,一直坐在角落的阿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直直扑过来撞开了红雀。
红雀没有提防向后倒飞开去,同时被她一撞激荡地吐出一口血来。
赵子义在身后一把接住她,紧接着上前一脚将阿靖踢飞。
若在平时阿靖必然不敢对红雀出手,可是她知道红雀刚刚那是货真价实的杀意。连她自己都解释不清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真的就冲了过去。
阿靖被踢飞的同时也反应惊人。她一手抓住姬伏,借着向后的力道将他拖到墙角,护在身后,一手瞬间捡起掉在一边的匕首,颤抖着挡在身前。
楼下至今没有动静,她便知道赵子义一定是提前将此处清了场,即便两人跑出去也未必能有一条生路,还不如待在屋内静观其变,至少看刚才赵子义的样子并不想要姬伏的命。
姬伏趴在地上咳嗽了好久才缓过来,用未受伤的一只手捂着肋骨坐起来,轻轻拨开拦在身前的阿靖。他嘴角还带着正中下怀的笑容,眼神留恋在红雀身上。
“雀儿,我就知道你不会杀我。若不是心中犹豫,你动手不会这样慢,阿靖也根本没机会救我。你知道我如今一人身系整个北燕安危,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滦城,否则两国会再起兵戈。这是当年太子妃嫂嫂教你的,也是你最不想看到的,是不是?”
他的笑有恃无恐。
“其实你心里明白,我当年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最对的选择。如今你依仗的这个人,他和我其实是一样的,他对你也并非全无隐瞒,他也跟我一样权衡利弊……”
姬伏的话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他肋骨剧痛,或许是被刚刚那一脚踹裂了也有可能。
他捂住肋骨,呼吸了几下才勉强说道:“你跟我回去。现在再没有人逼我们了,那些处心积虑想要害我们的人都被我整治地差不多了,剩下几个跳梁小丑是我留下做做样子的。如今即便你以红雀的身份出现,也可以光明正大地活在太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