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在贵妃塌上,环顾四周后终于问:“红萼呢?”
新来的婢子龚静将茶奉上,道:“红萼姑娘昨夜不慎为贼子所害,被万慎公公救起时,已了无生机。太子殿下特地将婢子拨过来侍奉娘娘。”
谭听涓愣住,手中的茶盏滚落到塌上,浸湿了被角,看上去一片狼藉。
半晌才道:“她,她人呢?”
龚静道:“人死灯灭,恐怖至极,恐污了娘娘的眼睛。还是不看为好。”
谭听涓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似的,骤然滚落,哽咽道:“我,我还想着要打趣她,今日怎么如此惫懒……”
龚静垂下头道:“娘娘节哀。太子殿下为了保护您,已经封锁了东宫,严禁一切人等出入。娘娘放心,太子殿下会替您做主的。”
谭听涓道:“我自然知道,他会保护我,为我考虑,但是红萼,她自幼伴我一处长大,如今骤然阴阳两隔,叫我,叫我如何能不伤心?”
龚静在这宫里看惯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只当她这话是要惹太子怜惜,低垂的眼眸里全是嫌恶。
东宫书房。
太子看完了谢松照的奏请,皱眉道:“杀鸡焉用牛刀?这区区一个假楚王,能翻出什么波浪?”
谢松照自嘲一笑,道:“殿下,臣如今丁忧在家,不能上朝为殿下分忧解难,只能在这些小事上,略尽绵薄之力,还望殿下成全。”
太子看着他,半晌,轻轻笑道:“松照这话见外了,想来这燕都将你困住了这般久,也该出去走走,解解闷。你既然有心,本宫也不拦着,自去罢。”
谢松照躬身道:“谢殿下。臣告退。”
谭府。
谭冠误听完了吹捧,心里厌烦,往日落魄时,这些人从不登门,可自从谭听涓在太子后宫占得独宠,这些人就开始不断以各种各样的名义登门拜访,直叫人看得心烦。
刚刚到门口松口气,突然有人从墙头翻滚落下,刚要出手擒拿,来人却道:“荆国公莫非要食言乎?”
定睛一看,原来是顾明朝,随即道:“我被困在这里时,你可没有登门来看我。如今……”
顾明朝听得仰天大笑,复又叹气道:“想荆国公你聪明一世,怎么临到头了,反而这般痴傻愚昧?”
谭冠误道:“少来这一套似是而非的话,直说。”
顾明朝指着雍昭侯府的方向道:“荆国公,你看那谢家,鼎盛一时,如今也难逃闭门谢客的下场,可谢家是在什么情况下闭门的?”
谭冠误沉默不语,顾明朝又道:“是太后,皇后都是谢家女的情况下,而你觉得太子,会真的色令智昏地宠你女儿到这个地步?”
谭冠误抿唇皱眉,半晌道:“我心里也有这般忧虑感可太子这般模样,实在不似作伪。我……”
顾明朝摇头道:“你一辈子都只有柳氏一人,难道你想太子也会?古今之中,有那个帝王是真正一生一世一双人?”
谭冠误心存侥幸道:“万一……”
顾明朝道:“不用万一,你夫人进宫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谭冠误道:“自然是去看谭良媛娘娘。她跟我说了的。”
谭冠误嘴唇颤抖,几乎在瞬间就想明白了,夫人在太子宫里有线,今天没有消息来,她就明白要出事了,她要保女儿,所以进宫求皇后了。那他呢?
顾明朝道:“我往日不来是因为荆国公您无性命之忧,今日我来,为的就是您。”
谭冠误现在半句话都听不进去,双手颤抖,眼神发直,直直地冲着府门口而去,他要找柳寒溪问清楚,为什么呢?
顾明朝坐在墙头看着柳寒溪眼泪纵横,谭冠误抿着嘴,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最后还是只能把人哄着回去。
顾明朝看着惊奇不已,心道,啧,把命都给你卖了,最后还能克制自己不把人揍一顿,这谭冠误真是……君子啊。
谭冠误回头,一拳砸在红门上,哑声道:“她说,她愿意陪我共赴黄泉,来生还是夫妻……”
顾明朝:什么?!有下辈子,你还要把命送到她手上?还真是情深似海啊……
但这不能说,他清了清嗓子,道:“尊夫人和您还真是,伉俪情深啊。”
谭冠误道:“你都来了,现在就还没到无力回天的时候吧。”
顾明朝心道,对啊,所以我来推波助澜,送你早日证道。
顾明朝颔首道:“自然,但现在也只剩下一个选择。”
谭冠误眼睛一亮道:“什么选择?”
顾明朝盯着他的眼睛,道:“自立门户。”
他说得轻巧,但谭冠误还是恍了神,道:“这……这如何使得?”
顾明朝道:“谭娘娘一定不会有事,太子肯定会用她来谈判,这就给你了时间,胜,全家可活,纵然败了,局面会比现在更糟吗?你现在就算引颈就戮,太子以后也不会对谭娘娘好。”
这话直中谭冠误内心,犹豫了半晌,终于喊来吴重道:“去,把大人们请来商议。”
顾明朝道:“我现在去见承德帝,以图在宫中扰乱太子视线。”
谭冠误本想把他留下,贼船上多一个人,就算下地狱也不寂寞。但顾明朝所说的,又确实在理,纠结再三,还是放他走了。
谭冠误端坐正堂上,心慌意乱,忍不住侧身将剑拔出,看着剑光,感觉是逼人的寒风拂面,又将剑插回鞘中。
奉议郎莫冶在大冬天里奔出一身汗,喘着气道:“国公爷,急召我,我等回来,是为何事啊?”
谭冠误面色沉重,道:“待众人齐了再说不迟。”
莫冶一听,感觉是大事,连气都不敢喘了,憋得心口烧。
一刻钟后,众人终于齐聚一堂,谭冠误看着这些空有闲职,但没有实权的拥趸叹气,道:“今日急召诸公来,是为生死存亡之大事。还望诸公勿要推辞,救谭某于水火!”
莫冶急于表现,连忙道:“国公爷你说,只要是下官能办成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其余随意附和着,就等他开门见山,有的都已经想好了怎么推辞。
谭冠误道:“孤要自立门户。尔等可有愿意跟随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