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与君阕 >第一百三十章 杀身成仁
    谢松照坐在窗下看着他翻上墙头,摸着手上的红线浅浅笑着,挥挥手让他赶紧走。

    顾明朝的身影落进夜色里,谢松照就再也忍不住了,趴在案几上,撕心裂肺的咳起来。

    归鸿愕然,“侯爷……你?”

    谢松照遽然抬手,红线从袖子里落下来,“你给我清醒点,什么都给他说……你就不用回燕都了。”

    归鸿给他顺气,喉咙上梗得疼,“侯爷,我说了又能顶什么用?您还不是照常?公子又不是日日都在您身边。”

    谢松照将手腕伸到他面前,“松了,给我系紧点。”

    归鸿轻轻给他又收紧了些,“侯爷,我不说,但是您得吃药,大夫说了,您好好养,可以颐养天年的。”

    谢松照轻轻颔首,忍着嗓子里浓郁的血味,归鸿不敢再跟他说其他,只能低着头退出去。

    听雨坞。

    猩红的灯笼在风里轻轻摇晃,钟筠跪坐在长廊里,尤达的刀横在她颈边。

    顾明朝落下墙头的剎那笑容收尽,“钟筠姑姑。”

    钟筠微微偏开一点点头,笑道:“王爷,方才若非婢子,您现在已经是刀下鬼了。”

    顾明朝随手捡起廊下的青黄的落叶,“钟筠姑姑,您真有本事。”

    钟筠冷笑,“王爷,那区区一杯茶,还药不倒婢子。”

    顾明朝坐在她旁边,“是,是我小瞧姑姑了。那么一杯酽茶,到了姑姑嘴里,不过就是这“区区”二字罢了。”

    钟筠用手指略微将刀刃推开一些,尤达的手却像是不会酸似的,纹丝不动。

    顾明朝瞧着东方渐渐泛出鸦青色,感叹道:“这真是个好日子……好时辰,尤达,送姑姑上路吧。”

    钟筠嘴皮上下迅速翻飞,轻声道:“王爷,永祚帝真的成了先帝了,你什么都不想知道吗?”

    尤达的刀依旧架在她的脖颈旁,顾明朝眸光深邃,像是要看进钟筠心里去,钟筠从来都不畏惧目光,认谁来看她,她都是这一副闲淡的模样。

    顾明朝转着手指尖的落叶,“永祚帝死了?”

    钟筠审视着他,“为了你给你铺路,所以杨太后杀了他。”

    顾明朝乍然回首,“钟筠姑姑请起,可否进屋一叙。”

    钟筠颔首,踩着酸痛发麻的脚往里走,顾明朝眼神一转,尤达心领神会的将门反扣上。

    “姑姑请坐。”顾明朝跪坐上方。

    钟筠环视着屋子,“王爷,您未来本来有一条通天坦途,是旁人都够不到的紫霄路。可是婢子没有想到,您却是真的叛国了。”

    顾明朝冷笑,手里的茶汤晃悠着想要跑出来,“钟筠姑姑,你怎么不猜,我是去和摄政王做交易了?”

    钟筠轻轻摇头,“不,摄政王素来不喜您,这是肉眼可见的事,您只要还没有疯就不能看走眼。”微微侧身给自己倒了盏茶,“王爷,您去见的,只会是您的先生,谢松照。”

    顾明朝面上像是霜花铺就,没有半分笑意,“姑姑,过慧易折。您知道这么多,嘴巴又这般不严实,我很担心啊。”

    钟筠放下茶盏,“王爷,您需要有人合作,不是吗?”

    顾明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嘴边挂着微微的弧度,“姑姑,您要和我合作,凭什么呢?凭我未来也许有一条紫霄路?能为你钟家平反吗?”

    钟筠丝毫不惊讶于他知道这事,“不,我祖辈为陈国尽忠,难道只有在永祚帝手上没有讨个好吗?非也。是君主都忌惮位高权重的将军,是这国家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了,那我为什么还要帮他?我要推翻他。”

    顾明朝倏尔转头看着她,可她眼里的坚定没有减少半分,慢慢的,有些疯狂冒出来,像是要放一把火,烧了这肮脏的地方,好得个清净。

    顾明朝转了转茶盏,心里的计划渐渐成型,“钟筠姑姑,人重清名,您这样的,实在少见。”

    钟筠带了些讽刺的意味看着他,“毕竟我不像您先生,劳心费力不讨好,就是要周国中兴,强盛,他与我的情况,又有几分差别?”

    顾明朝登时就垮下脸,“钟筠,我与你好生说话,可不是说你能对我先生出言不逊。”

    钟筠收起面上的嘲讽,颔首道:“是,婢子谨记。那么下面,我说的话,请王爷仔细掂量。”

    顾明朝遥举茶盏,示意她继续说,“本王洗耳恭听。”

    钟筠手指蘸了点茶水,起身走到顾明朝的案几前,伸手写了个“温”字。

    顾明朝轻轻挑眉,“温孤绛都。”

    钟筠将水痕抹去,“正是,若说谁最想灭陈国而后快,那一定就是她。若得此人助力,摄政王的项上人头于王爷而言,那就是——插标卖首尔。”

    顾明朝心下忖度着这话的可信度,面上依旧笑意不减,“温孤绛都本王不知道,但此事明日便可分明。”

    钟筠又沾了茶水,再写了个“叶”字,顾明朝嗤笑,“此人颇有野心,恐不屑与我等无名小卒为伍。”

    钟筠从袖子里掏出绢子,也不说他的话虚伪得紧。

    钟筠瞥了眼他的手腕,“王爷是在给谢侯爷求平安。您真有孝心。”

    顾明朝动了下手腕,遮住红线,“姑姑请去歇息吧,明日的生辰宴还要劳动姑姑。”

    钟筠屈膝福身,踩着天光走到院子里。

    建章宫,寝殿。

    建文帝躺在榻上嗯嗯啊啊的呻吟,“水……水……水……”

    杨太后跪在佛像前念着经文,檀香浓郁地差点把顾长堪给轰出去。

    “杨云阔,你又在做什么?”顾长堪捏着鼻子,远远的站在门边。

    杨太后微微低着头,像是个母亲。

    顾长堪偏头深吸一口气,然后捏着鼻子冲进来,“杨云阔,建文为什么突然病了?”

    杨太后长叹一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事,我唯有在佛前为他祈祷罢了。”

    顾长堪语调生硬,“杨云阔,他有病了,你就该给他叫太医,你搬个佛像来,在这里烧香,你是要熏死他,送他早点殡天吗?”

    杨云阔起身,那这她那副菩萨像看着顾长堪,“看起来,摄政王的心情不错?”

    顾长堪坐在榻上,架着腿,得意地道:“对。”

    杨云阔嫌恶道:“又被温孤绛都骂了?”

    顾长堪撇撇嘴道:“你就不能想我点好的?一天到晚尽想着我被骂,我就不能家室和美?”

    杨云阔眼尾上挑,“你?家室和美?你……你不是要笑死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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