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给齐必成换药的护士给了皮肤科的医生反馈，说这位尊贵的病人纹身处的状态恢复地不错，他们就火速把第二次清洗也安排上了。
又是一通炙烤的煎熬。
当李信元搀扶着齐必成回到病房的时候，刚打开病房的门，便发觉里面多出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人黑漆漆一团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看到门口来人后缓缓站了起来。
由于本应该在病房里的病人去了门诊那边，护士来齐必成这间病房查房时没看到人，出门的时候顺手把灯关了。
这一天的天气阴沉沉的，天色泛着饱和度不高的土黄，像是要下雪的前兆。
病房里只有窗户那边透着亮光。
来人逆着光站着，让齐必成他们看不大清楚他究竟是谁。
齐必成一手牢牢按在冰袋上，眯着眼睛打量那人身形，隐隐觉得好似有些熟悉。
双方都没有选择先开口，都在等着对方。
无端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直到李信元在墙边顺利摸到了开关，把病房的灯打开。
病房大亮，三个人终于能清清楚楚地看清对方的脸。
李信元颇为意外地扬起眉毛，率先发声。
“嚯，我还当是谁呢！”
他松开原本搀在齐必成胳膊上的手，走上前去和顾千辰打了声招呼，像是和老友交流那般熟稔。
“这不是传说中的顾秘书么？”
这要是让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李信元和顾千辰之间关系有多么要好。
明明这才是他们俩的第二次相见。
甚至第一次，他们两人还是打与被打的关系。
齐必成紧跟着冷哼一声。
“真他妈是甩都甩不掉，怎么着，刚见好就又要往我身边贴啊？”
顾千辰冷着一张脸，对面前二人的挑衅不做任何回应。
李信元的一腔热情全招呼在了顾千辰的冷脸上，他只觉得无趣，啧啧两声站远了些，倒是想看看这人究竟是何来意。
而齐必成正死死地盯着顾千辰，保持着距离，一动不动。
他刚刚说的那句话自然是口是心非。
自打那日在祝星物流把顾千辰送上救护车之后，齐必成就再没有见过他。
两人的联络也仅限一次。
再往后……
齐必成已成为了祝咏之，就更不可能以原来的身份联系。
这么久了，齐必成也不知道顾千辰的近况到底如何。
今日一见，看来顾千辰是好了不少。
齐必成也知道顾千辰之前断胳膊断腿的，现在看来胳膊和腿上的石膏已经拆掉。
除了整个人有点消瘦，顾千辰现在看上去也是一个好端端的正常人，甚至比齐必成此时的状态要强上很多。
他们两人的苦难差不多可以算得上是同时期，当真是现实版的难兄难弟。
齐必成和顾千辰都因为祝咏之把有限的人生过得相当凄惨。
不过也大概是应了那句善恶终有报。
祝咏之也付出了相对的报应。
想到这里，齐必成即便有万千话想说，也只能把旧友再见的喜悦压回心底。
如果齐必成还是祝咏之的替身，那么他和顾千辰怎么着还能背着人叙叙旧。
此时此刻齐必成作为祝咏之，就算心里再不是滋味，也得当着李信元的面，在言语上狠狠折损顾千辰几句。
“我还以为你挨了次打，多少能长点记性。”
齐必成言不由衷，但还是得把戏继续演下去。
顾千辰的脸上没有什么温度可言，眼神和外面阴霾密布的天气如出一辙。
“我总归是董事长派来跟着少爷的，在身体已经恢复的情况下，返回岗位是应该的，总不能辜负少爷特意为我准备的这么长时间的假期。”
他的眼睛死死盯住“祝咏之”的那张脸。
“毕竟，我拿着董事长开的工资，是您家养的一条狗。”
顾千辰的姿态与以前一样摆得很低，语气也是同往常没有太大区别，就是此时眼神中透出的恨意却是无法掩盖。
谁都能看出来他的言行不一。
李信元原本打算在一旁看热闹，却突然想起了些什么。
他在祝星物流的仓库里好像也见到过顾千辰的这种眼神。
那时是因为祝咏之说了什么来着？
具体是说顾秘书和他妈顾管家一起在祝家当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李信元也忘得差不多。
但是，让他尤其记忆深刻的是，这个秘书在挨打的时候确实也是个有脾气的。
明明扛了一通暴揍，顾千辰愣是把所有哀嚎都吞到肚子里。
让他们那些动手的都觉得毫无反馈，有些没意思。
李信元知道祝咏之在出国的那段时间，对这个秘书也没少动手。
只不过这一次，看上去是真的把顾秘书这个老实人惹毛了，打算奏响反打的序章。
这种底层人民鼓起勇气的壮烈反击，可不比以多欺少打一场让对方毫无还手之力的架有意思？
免费的热闹谁不爱看。
再说那天，在李信元第一次见顾千辰的时候就看出来了，这位秘书八成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说到底还是祝凯临时点的将，顾千辰也压根没把祝咏之当主子。
虽然那天他在人前一直对祝咏之装着样子。
今天这般不管不顾地找到病房，顾千辰眼里的厌恶和怨恨却是一点儿都不带掩饰。
李信元的评价是。
意图太过明显，多少有些急了。
李信元向来有他的行事方式，这种直来直往地表达，从来不是他的最优选。
所以李信元对顾千辰这般表现，表示十分不理解。
在这耍狠装强有什么用呢？
光靠瞪，还能把人瞪出什么窟窿不成？
在李信元看来。
顾千辰此次回来，就差把“报仇”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多多少少带点鲁莽。
首先，他的雇主祝凯又不是不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就算顾千辰身体终于恢复如初，祝凯也不可能继续把曾经“受过委屈”的秘书安排在祝咏之身边。
毕竟哪有人愿意一直留着隐患？
且不论祝凯那边会如何处理，就单纯假设顾千辰真的打算现在出手。
就凭顾千辰一人，真能对祝星集团的继承人造成同等的伤害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