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剑霜 >风起时 第一百五十五章 好走
    黑衣人趁机洒出一大道白石灰,分明是要藉此逃窜。

    神荼飞剑顷刻回头,冽冽剑气拨开白雾,但黑衣人已了去无痕。

    窦长安手掌一转,神荼心有灵犀地飞回手中,而白云则迈出大步正欲追去,窦长安一把拉住他,神情闲淡道:“别追了,早就跑远了,再说了,以你的境界追上去又有何用他虽负了伤,可对付你这个歪瓜裂枣还是绰绰有余的。”

    眼睁睁看着弑师凶手在眼皮底下逃走,白云的神情由愤怒变为黯然:“窦前辈,你明明可以杀他,却为何要让他逃走”

    窦长安把神荼丢回给白云,用了一副极其古怪的腔调说道:“先多谢了你嘞,如此高看得起我窦某人,也不看看我窦某人是个过气剑神。”

    白云欲言又止。

    窦长安缓了缓神色恢复了正常,闲淡道:“我只说过要送你下江南,可没说过要帮你杀人,心病还须心药医,你自己的心魔你自己去斩,这才能药到病除,哪里有让别人替你斩心魔的道理,再说了你怕他不会回来跟你要冰魂魄”

    窦长安忽然想起了什么,气态顿时变得死气沉沉,快步走向脸色惨淡的冷清寒,而倒地的公子也连滚带爬,俯伏在地抱住那盘膝而坐于血泊中的男人的手。

    窦长安本想去扶起冷清寒,但想了想却改为了与他盘膝对坐。

    冷清寒流露出一丝干涩的笑意:“窦仙儿啊窦仙儿,实在是了不得啊,你何止太封境界。”

    窦长安也是一笑,但难掩其中的忧色:“差不多。”

    “爹你无碍罢孩儿这回就去请城中最好的大夫来。”那位与冷清寒长得神似的公子泪流满面。

    冷清寒无力地摆了摆手道:“不必了。”

    “老寒,你也知道我窦长安平生最讨厌的,便是那些任由自个命运随波逐流的浮萍,我不希望你是那样的人,你倒是舒服,想着就这么两脚一蹬,把这千仓百孔的烂摊子留给你孩子,便赶集似地去见阎王爷然后大条道理地说认命了我跟你说,门都没有你还欠老子多少壶桂花来着,你自个好好掂量掂量,你要是不还清你试试到下边去,看看阎王爷会不会把你打进十八层地狱。”窦长安絮絮叨叨间,双手分别点向冷清寒的两处穴位,又向白云说道:“小子快别愣着,快到府主后边按住他的神阙穴与气海穴。”

    白云泥塑木雕般回过神,急忙来到府主身后盘膝坐下,按住这两道穴位。

    彭拜如潮的内力灌入冷清寒的体内,但他的脸色却愈发苍白。

    “爹你怎么了,可莫要吓孩儿”年轻公子浑身颤抖。

    “爹无碍。”冷清寒轻轻叹息,平静如水道:“窦长安,窦仙儿,算了罢,莫要浪费功夫了,那黑衣人

    毁去我丹田气海,更是震碎了我的心脉,饶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无力回天了。”

    窦长安充耳不闻,仍是一丝不苟地为冷清寒注入内力。

    冷清寒还想继续往下说,却忽然咳嗽不止,一股热流涌上喉咙,吐出一口积压甚久的淤血。

    窦长安的衣衫染成了暗红,但他正坐如松,眉目都不曾皱起一下。

    这时华府丫鬟也来到冷清寒的身旁,她不发一言,如珍珠的泪水却浸湿了那张美艳的脸。

    冷清寒一脸欣然,呵呵笑道:“窦仙儿,陪我喝最后一壶桂花”

    “你府上没有,注定你喝不上这最后一杯桂花。”窦长安目光晃动,用盖棺定论的语气说道。

    冷清寒洒脱一笑,目光点向华服丫鬟:“语嫣,你去取我那壶私藏桂花来,快去快回。”

    冷清寒的声音压低了些许,嘴唇开始一点一点变得紫黑,动了动嘴角说道:“本想着等你离开时,再把那壶桂花送你解解馋,为了一心一意修习左手剑法,我禁酒好长一阵时日了,这回我可要分去你一半桂花,与你喝个痛快。”

    片刻后,华服丫鬟紧紧捧着一坛桂花酒回来。

    冷清寒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接过酒坛以后,轻轻抓住窦长安的手腕,整个动作尤显苍白,笑意阑珊地说道:“算了罢。”

    窦长安百感交集,疑迟了一瞬后,缓缓收回手。

    冷清寒故作抖擞,拍开酒坛泥封,率先抿了一口。

    淡淡的桂花香飘洒漫开,恍如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黯淡也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

    “你我就此别过。”冷清寒没有一丝涟漪,平静地说道。

    一向性子凉薄的窦长安慢慢抬头,神思恍惚,与这位才入太封境却又即将驾鹤归去的故友目光相接,眼中布满血丝,似乎有些恼怒放走了那个黑衣人。

    窦长安如鲠在喉,约莫是觉得矫情不符合他的风格,不再发一言,举起酒坛咕咚咕咚,喝下这坛馋了许久的正宗江南桂花,却是如此索然无味,不胜白水。

    冷清寒虽是虚弱不堪,但始终面带微笑,他又转过头,语气慈祥地对那位哭断衷肠的公子说道:“黎川,莫要哭了。”

    名叫冷黎川的年轻公子仍是伏倒在地泣不成声。

    冷清寒又坦然笑道:“爹知道你自幼不好舞刀弄枪,可爹走了以后,冷氏一脉的大梁就得由你来扛着了,爹钻研左手剑法二十载,能在临死前能入一趟太封境界也算死而无憾了。”

    “爹爹你不会死的孩儿这就去请大夫。”冷黎川连翻带滚爬起。

    冷清寒却牢牢抓住冷黎川的手,仿佛耗尽了一切力气,极其虚弱地说道:“二十载的光景一晃而过,为了参悟那位老神仙留下的左手剑法,爹都不曾与

    你把酒谈心,这江南柔情似水,咱父子俩也不曾一同去走一走看一看,如今想来实在是遗憾啊。”

    冷黎川痛哭流涕,紧握住冷清寒的手掌,哽咽道:“爹,等你的伤好了,咱父子俩再去。”

    冷清寒摇了摇头道:“爹怕是不能和你一块去游山玩水了。”

    冷黎川也使劲摇头,哭成泪人。

    冷清寒的神态愈发困倦无力,此时已是半眯着眼睛:“爹不敢说钻出了左手剑法的玄妙心得,却也算摸到了左手剑法的皮毛,顺手整理出了一些关于左手剑法的独到心得,你若是有心思想学剑,便去爹的书房瞧一瞧,桌子上有一本左手剑法的手记,你若是没有心思也没关系,把这本手记传与有心修习的冷氏子弟。”

    仿佛病入膏盲的男子,又朝在一旁潸然落泪的华服丫鬟招手,华服丫鬟擦去眼角的泪光黯然蹲下。

    冷清寒欣慰地点头道:“语嫣,你三岁来到咱冷府,我便把你当亲女儿看待,本来冷氏与南宫氏之间的恩怨,不该连你也一同牵扯进来,这江湖啊是是非非浪潮汹涌,你一个女儿家就别再掺合了,淡出江湖寻一个如意郎君,安安稳稳地过小日子,清明重阳时分,可别忘了来我坟前敬上一杯酒,也好让我瞧瞧我那女婿长得称不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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