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桑泊行 >第二百五十章 香残沈水缕烟轻
    朦胧睡意间,听见木门咿呀打开,耳边一声唤,“小九尾,出来吧。”

    她睁开眼,阿奈蜷在怀中酣睡,抬头就看见忽格赤,他面上不再是寻常的舒朗笑容,此刻虽故作轻松,但眉头紧蹙着。

    桐拂起身,“莫邪怎样了”

    他将隐门重新关好了才转过身,“诏狱里头,活人从来不如死人。”

    “驸马被害,与莫邪有何干系”话说一半,她业已想明白,虽不甘心,还是忍不住,“拿人总要有证据”

    “看你长得有罪他们就能抓,各种大刑轮流上,那些个酷刑上了不到一小半,没罪的就真的有罪了。还不认罪的,过两天畏罪自尽,这案子就结了。”忽格赤的声音不同寻常的冷,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游走反复。

    “忽格赤,”桐拂忽然道,“你和他们”

    “小九尾,”忽格赤将她打断了,在她肩头拍了拍,“别问了,这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对了,上回你问鱼皮衣,我给你打听到了。皮作坊东头挂着鱼尾旗的那家,是赫真族人的。前一阵子不知跑去哪里,昨日我瞧见他们回来,我同他们打过招呼。你只说是我忽格赤的义妹,他们会招呼你的。”

    桐拂再要问什么,他已将她往后院拽去,“从后头走,外面街上都是锦衣卫。去赫真人那里问两句就赶紧离开,这些日子别再过来。”

    他将她怀里的狐狸抱过去,“这小东西一直是莫邪身边的,放在你那里太招人,还是放我这儿。”

    见她面显犹豫,他总算露出笑容,“怎么,怕我回头给它做成狐狸皮袄”

    她微赧,“哪儿能”

    “待这一阵子风头过去,我给你送去。”忽格赤胳膊底下夹着狐狸,将她赶上船去。直到她转过水道没了踪影,他又默立许久才走回屋中,寻了锤钉将所有的窗子尽数钉死了

    桐拂回到庐舍的时候,院门敞着,一人正在前堂来回踱步。

    “哪儿去了”金幼孜朝服都未换,见着她,疾步走上前来。

    “没上哪儿”

    他从她衣袖上扯下一簇狐狸毛,“继续说。”

    “哦,这个,我去皮市坊找鱼皮衣。那儿都是这些毛毛絮絮的”

    “找着了”

    “找着了啊,那个,挺好看的。”她吸了吸鼻子,这会儿才觉得身上冷得慌,“不过赫真人说,这鱼皮衣并不是下水穿的,他们做了就是当普通衣裳,下水反而不穿。”

    “所以呢”

    “所以那个人如果是残棋的话,他身上的鱼鳞纹路不会是鱼皮衣。如果不是画上去的,那可能真的是长在身上”

    他将那一簇毛扬手丢开,“再说说,去找鱼皮衣之前,你去了哪儿”

    “就在皮市坊”

    “你去忽格赤那里,你见了刘莫邪。”他终是有些不耐,将她的话头截断。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去右顺门了”

    金幼孜一愣,“你怎知我去了右顺门”

    桐拂心里叫糟,怎么嘴一滑就说漏了“我啊,我猜的。你平素上完朝早该回来了,今儿现在才来,还穿着朝服,肯定是又有什么事耽搁了你不是说过早朝散了还有晚朝”

    “可我没告诉过你,晚朝在右顺门。”他迫近了一步,“你当真去了午门你你躲哪儿了”

    她脑子里过了过,叹道,“行吧,我去了我,我在河里”

    “我就说今日过金水桥的时候,觉得哪儿不对劲不是,你去哪儿干什么”他将她手腕捉了,不容她后退。

    “我不小心谁要去那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不小心”他忽然觉得有什么更加不妙,将她又拉近了几分,“你去金水桥之前,去了何处”

    桐拂觉着手腕被他捏得有些痛,嘴角抽了抽,他忙松了手。

    掀开衣袖一看,他脸色立时难看起来,“手臂上这许多伤,你究竟做什么去了你可知今日发生了什么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别到处乱跑你总不至于跑去钦化桥了”

    她咽了咽口水,避开他的目光小心地点了点头,“路过,不小心路过。”

    他的手僵着,半天没动静,她抬眼一瞧,晓得再遮掩下去怕是得出事,踮脚凑到他耳边,“我梦里见到有人从桥上落入河里,醒了觉着不踏实,你又不在,我就出去找。后来想想那桥的模样依稀是钦化桥,就过去了。没想到正遇上”

    一番话说完,他依旧纹丝不动一声不吭,她刚要退开身,被他一把拥在怀中。她起先想挣脱了,到后来听见他呼吸深重,只得停下。待他平复了,才小心道,“我真没想惹事,也不知是什么将我引了去刘莫邪那里也是,那小狐狸将我带去倒是你,我看见你拦着宁国公主,不让她去右顺门,却是为什么”

    “这案子,结了。”他的声音闷闷的,在她的耳畔。

    “结了这就结了是谁害的驸马”

    “赵曦、谭深,蓄意将驸马挤落水中。”

    “他们与驸马有宿怨”桐拂身子有些哆嗦,“为何要害他”

    “没人会知道了”

    “什么意思”

    “宁国公主扯着陛下的衣袖,问他要人,陛下允诺定会替她找到真凶,去后殿亲自审了赵曦、谭深。等我们再入殿中,赵曦谭深二人满口牙齿已被金瓜砸碎,再说不出话来”

    桐拂只觉得彻头彻尾的寒意,不觉往他怀中缩了缩。

    “赵曦、谭深明日将被处斩,抄没家产。”

    “刘莫邪呢,她会怎样”她问得无力,因为本晓得那结局。

    “去岁锦衣卫就以驸马梅殷有不轨迹象,女秀才刘莫邪出入联络,且有江湖巫祝参与一事参奏。她这般,不过是个早晚。至于为何是现在,小拂,这里头牵连太多,你若真心想小柔和你爹安宁,万莫掺和进去。”

    她半天没吭声,“所以,你拦着宁国公主,也是顾虑她的安危”

    “不光是宁国公主,还有梅驸马的二子,梅顺昌、梅景福。若要保全,公主不得不有所舍弃。”

    她觉得身上没什么气力,“若有一日,柚子需因为我而权衡”

    他身子一颤,将她更紧地拥着,“不会有权衡,也无所谓舍弃保全。天上地下,我始终与你一处。”

    一时簌簌风起,秋庭冷石,帘外暮雨灯残,帘下有人同见。

    “金大人可在里头”院门外声音急切。

    二人不约而同对望一眼,忙将院门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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