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府,京城最奢华的王府。
待到明日,这些都将成为过往云烟。
刘不知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疯狂杀戮过后,空虚、疲惫、疼痛一起袭来,他只剩下意志力在死撑着自己。
即便如此,他的大脑还在飞速的思考。有一个疑团一直在他心中未解:陈瑜,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卷入储君之争,没有人是无罪的,没有人是“好人”。
刘不知曾以为他即使不是一个好人,也是条汉子。
如今,他跑了。把这些誓死效忠于他的府兵和他夫人、孩子扔在这里,逃之夭夭,从此苟活于世。
刘不知冷笑。
政客,全是懦夫和演员。
朝堂江湖,有周王的三个传闻。
他曾用整个周王府做赌注,只为了给一个唱曲儿的小丫头赎身。
他见佛不跪、不拜。有人说他在西境屠了一个寺庙,将和尚喂了野狗。
他极为惧内,不进烟柳巷,不纳妾。
刘不知来京城的第二年,他从码头扛完货拿了工钱去喝酒。这一年他十六岁,找了一个走卒贩夫出没的酒肆,没想到竟遇到了陈瑜。
二人初次见面还是在他初入京师面圣的朝堂上。
刘不知本应在那里得到一切,却戏剧性的永远失去了一切。
陈瑜身长两米,魁梧挺拔,皮肤黝黑,一张大嘴仿佛能吞食天地,双目精光爆射,仿佛有着用不完的精力。他一身粗布麻衣,大碗喝着酒,嚼着牛肉,活脱一个市井恶汉。他身后两个侍卫,青筋暴突,负手而立。
刘不知本来对京城扶风弱柳的权贵全无好感。此刻却对周王产生了兴趣。
“没想到你也会来这种地方。”
“你跟我说话别老子老子的。”
“我念在你擒了阿力川,是个汉子,行,我听你的。”
“我就几个事儿问你,问完就走。”
“我答一个问题,你喝一碗酒。”
“行!为什么用周王府换个唱曲儿的?”
“你他妈的以为我想这样?朴陵你知道吧,京城最大赌坊的主人,太子党。我要赎的这个小姑娘曲儿唱得极好,比宫中乐坊的白灵唱得还要好!这样好的孩子,偏偏有个好赌的爹。这老王八赌红了眼,把自己闺女卖给了朴陵。妈妈的朴陵都八十了!我一想到再听不到这姑娘的曲儿了,再想她要被朴老头折腾,我这心啊,针扎似的。我是跟这个老王八好说歹说,百金、千金我都许出去了,他仗着有太子撑腰就是不给我面子。后来给我逼急了,我说‘朴陵,我陈瑜是个守规矩的,我也不用强,不斗狠。今天我拿周王府的房契、地契跟你赌一把,我赢了,这姑娘跟我走;我输了,我全家今天立马给你倒房子。’朴老头这才应了下来。还好我那天运气好,赢了他一个点。否则我夫人非扒了我的皮!”
说罢,他用自己的碗碰了一下刘不知的碗,一饮而尽。
刘不知笑着说:“我得喝两碗,你这算答了我两个问题。果然,你怕老婆。”
“怕老婆有什么不好?我老婆,郑国公的女儿,那一手长枪舞的,啧啧啧!若托生个男儿身,在你们北境肯定是三十六卫的老大!”
刘不知连干了两碗,用袖子抹了抹嘴,说:“行,你说老大便是老大。最后一个问题:你明知道你爹礼佛,为何非要和佛教作对?”
陈瑜的脸上突然多了几分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