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走近便聽到陶燕細細的呻吟聲。
饒是白姝嬈心裏氣這個母親，這會也不禁有些心疼起來。
她推開病房的門，便見陶燕躺在牀上，那條打了石膏的腿高高的吊着。
看起來觸目驚心。
白姝嬈將買來的水果籃子放在窗邊的桌上，然後在陶燕身邊坐下。
“媽！你沒事吧？醫生怎麼說？”
“能說什麼？不過是讓我小心點，這次是摔斷一條腿，下次摔沒的可能就是這條命了。”
醫生當然不可能這麼說。
白姝嬈心裏清楚，這不過是陶燕故意說給她聽，對她進行道德綁架的話罷了。
只是，縱然明白這話是怎麼一回事，白姝嬈卻沒法無動於衷，可是一想到先前自己所受的委屈，又覺得沒法嚥下那口氣。
見她沉默不語不接話，陶燕眸眼一轉，復又說道。
“我還不如早早摔死了算了，反正我生不出兒子，女兒又不肯要我，老了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這樣活着還有什麼意思？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爲人父母的總清楚說什麼話最能刺痛子女的心，陶燕也不例外，只一句生不出兒子便讓白姝嬈心裏堵得慌。
雖然她心裏清楚，就算陶燕當初生的是兒子不是女兒，依白耀先的本性，最後還是會在外面養女人。
至多就是往後推幾年罷了。
因爲陶燕對他來說不過是通往富貴的踏板，一旦讓他掌握了陶氏建材廠的所有權，那陶燕對他來說便沒有什麼用了。
最終逃不過被棄之敝履的命運……
只母親終究是十月懷胎給了她血肉的人，而且陶燕對她雖說不上盡到母親的職責，但在物質上也沒虧待過她。
又外公在世時，最疼的就是母親和她，就算看在外公的份上，白姝嬈也做不到無動於衷。
閉了閉眼睛，白姝嬈長吁了一口氣，然後對陶燕說道，“媽，你別這樣，最近幾天我是學校的事情太忙了，所以纔沒有回去看你……”
“真的是學校事太忙？”
陶燕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眼底不知道在想什麼。
白姝嬈點點頭，應了句。
“是。”
“那你還和包養你的人住在一起嗎？”
陶燕又問，話裏的抱養二字讓白姝嬈忍不住皺起眉頭。
但還是沒忍住解釋了句。
“媽，你別聽他們亂說，我沒有被包養……”
“沒有被包養？那上次黃雅麗給我的那個地址是怎麼回事？”
白姝嬈抿了抿脣，心想果不其然是黃雅麗在背後搞鬼。
只爲了安撫陶燕，白姝嬈並沒有將那抹深沉流露在臉上。
同時也留了個心眼，並沒有將她和閻夜冥領證結婚的事告訴陶燕，只胡亂找了個藉口搪塞道。
“那是我一個朋友住的地方，那段時間我住她那裏，剛好她哥哥上班的地方離我們學校不遠，所以偶爾下班早，便會順路載我去她家。”
“真的只是這樣？”
白姝嬈說得含糊，陶燕也是將信將疑，但語氣已然緩了下來。
見白姝嬈點點頭，才復又說道。
“既然這樣，那你就去相親吧！男方那邊我已經讓你爸爸給你安排好了，就在今晚，地點是費羅廣場d幢三樓的茱莉婭餐廳……”
“媽！”
陶燕的話還沒說完，便被白姝嬈急急打斷，她怎麼也沒想到。
彼此冷靜了這麼多天，母親叫她回來的目的，竟然只是爲了逼她相親。
甚至，都沒有關心下她在學校過得好不好。
一得知她沒有被包養，便擅自替她做了決定，迫不及待地想要將她推銷出去。
此時的白姝嬈實在說不清楚她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背叛、失望、孤單、落寞……
所有的負面情緒全都像是洪水猛獸一般，頃刻間將她的幸福感吞沒。
只剩下滿身心的不可置信。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懷疑，眼前的陶燕或許並不是她的親生母親，否則，爲什麼會……
“你晚上先去和對方見一面，互相瞭解一下，若是不喜歡也沒關係，你爸爸生意上認識的人多，定然有適合你的青年才俊！你也別怪媽着急，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你都快上幼兒園了！”
陶燕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一般，自顧自地絮叨道。
言語間滿是爲人母該有的擔憂。
但對於白姝嬈來說，陶燕的每一句話對她來說都是爲難。
因爲她已經和閻夜冥領證了，根本不可能再和其他人發展出關係。
“媽，你聽我說……”
想到這裏，白姝嬈定了定心，想要將她已經結婚的事實告訴陶燕。不想話纔剛出口，便被陶燕厲聲打斷。
“行了！你不用想要說服我什麼！你要是眼裏還有我這個媽，就聽我的，好好找個人嫁了。別再給我惹事添麻煩！”
後面陶燕又說了什麼，白姝嬈根本就沒聽見，她滿腦子裏都是陶燕話裏的最後一句。
惹事添麻煩！
原來……
她對她來說只是麻煩！
白姝嬈自嘲一笑，笑容中滿是悲涼。
她一直以爲，陶燕將她生下來，定然是有愛的成分在，但似乎……
還是奢望了。
也難怪母親會這般責任，白耀先之所以出軌，所用的藉口便是因爲她不是男孩。
陶燕生不出來，所以他就出去找別人生。
故而陶燕雖然身爲母親，卻從小就沒有真的對她付出過什麼母愛。
除了在外公在場的時候，對她有幾分和顏悅色，其他時候，都是把她交給保姆。
回憶襲來，白姝嬈的心裏除了慘淡，再無其他愉悅的情緒。
似乎，一切美好都隨着外公的逝去，再也回不來了。
見陶燕的態度堅決而不容置喙，白姝嬈也不想再和她攪和下去。
閉了閉眼，在睜開時，裏面只剩平靜，白姝嬈面無表情地看了眼牀上久等不到她回答，正要發火的陶燕，聲音清冷地說道，“媽，以後我做什麼事都與你無關，更不會給你添麻煩，至於相親的事，我勸你還是你讓爸爸推了吧！我不會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