睇向顧西的時候，眸色有深遠。
跟着便是她微嘆的聲音
“可我更在乎我兒子的感受。我從翻譯處辭職以後，每每坐在茶室想起從前的往事，總覺虧欠了他。”
顧西固然不清楚，霍夫人爲何突然停下來跟她說這些話。
但也似乎在無意之間，拉近了兩人從開始到現在的距離感。
那是一種，她們刻意迴避，卻又無法忽略的生疏與淡漠。
橫亙在她們之間的，始終都有一個不曾提及的莫雪容。
顧西原先以爲……
大約這輩子霍夫人都不會跟她提及莫雪容與霍連欽從前的往事。
顧西也從來沒有想要主動在霍夫人跟前提起的意願。
可是今日說出口，卻是發現，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艱難。
或許很晦澀，但還好，霍夫人的言語措辭真實而平靜，總會讓她輕易的認同並理解她的情感，絲毫不覺半分無理。
就如那次緋聞事件。
也是在莊園。
三樓主臥，她走進來跟她談話。
讓她謹守一位豪門太太該有的規矩與形象。
即使言語偶爾會有激烈，卻也不得不讓顧西承認，她說的沒有錯。
霍夫人……她是一個聰慧通透，卻又隱忍堅韌的女子。
不是顧西瞧不上自己的母親。
她覺得，如果霍連欽在莫雪容之前，先遇上霍夫人，或許會有不一樣的故事走向。
不過……
那麼多年都過去了，或許早已物是人非。
霍連欽現在是因爲生病，如果他還正常的生活着，誰又能肯定，今天的他對霍夫人沒有半點感情呢？
三十年夫妻，沒有感情也是不現實的。
家裏請了康復師，還在偏廳後方特意拾掇了一間康復室，很大的空間，專門供老爺子治療訓練之類的用地。
每天早晨，老爺子用過早餐，會在外頭溜一圈，然後回到家中，在康復室裏面進行正常的肢體訓練，意識喚醒訓練……
看着霍夫人推着老爺子去了偏廳後方的康復室。
顧西的眸色，含着敬重。
——
大約是早晨的時候被霍思翎影響了。
顧西總是覺得，霍靖沉這一趟出去，並非只是忙公司的事那麼簡單。
尤其是霍夫人後面的那些話。
與霍思翎的意思，如出一轍。
顧西本來是有很多事要做的。新戲的準備工作一大堆，像她們這個行業的人，原本也沒有嚴格的雙休日。
即便她不去公司。
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她在家處理。
可是她坐在霍靖沉的書房裏，用着他的筆記本電腦，插着自己的u盤，那些自己最是熟悉不過的資料展現在眼前的時候，卻是發現，明明自己看完了通篇的稿子，卻又完全不知道稿子裏到底是什麼內容。
蜷縮在他寬大而舒適的椅子上。
顧西只是看着電腦右下方的事件，一秒一秒的跳。
大腦是空白的。
等她再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一個字一個字往上跳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
索然無味，又心神不寧。
她想過找林緒寧，想要通過聊天的方式，討論並且解決工作。
然而，當她將聊天框拉出來的時候，卻是發現，手指落在鍵盤上，竟不知要說些什麼。
她不得不承認，霍靖沉對她的影響，早非一點半點。
從前她一直覺得，這輩子除了葉暮庭，大約她誰都看不上，誰都愛不上。
可後來驚覺，在葉暮庭之後。
一個強勢霸道而又神祕不可猜測的男人，以驚人的速度，迅速佔領她的全部情感。
書房的窗戶沒有打開。
顧西感覺有些發悶……
起身去開窗的時候，樓下的庭院，一管清澈的水柱往着天空的方向噴涌，灑落如噴泉。
而後是霍思翎鈴鐺般清脆的笑聲。
朝着她的方向，大力揮手：“嫂子，下來玩啊——”
顧西倒沒有多少玩的心思。
但想着反正也心緒煩亂幹不了任何事，索性就下了樓。
半道上。
玉姐的身影晃過來，手裏端着托盤喚：“太太，先生吩咐的血燕燉好了，您現在喝還是涼涼再喝？”
“一會吧。”
顧西一心要出去，且也沒有多少胃口。
哪裏想到，梅姨會恰在那時候回來，手裏提着不知什麼東西。
瞧見顧西，忙接話：“太太，先生讓我盯着您喝。”
顧西可以不聽拂玉姐的意。
卻怎麼也不好拂了梅姨的意。
嘆了嘆，“那給我……”
就着調羹，顧西兩下喝完，連餐廳都不曾過去，便將空碗遞迴給玉姐。
順道說了聲謝謝。
走出大門的時候，顧西總算瞥清了梅姨手裏的東西。
是她臥室裏的那款牀單。
看這樣子，應該是拿出去乾洗了？
顧西腳步頓了頓。
回頭想要喊住梅姨問些什麼，卻終究是在話到口的時候，默了下來。
罷了，都是小事。
比起霍靖沉需要處理的事情，這些都不足一提。
丟臉也好，其他也罷，她當作不知道就是了。
四月已近尾聲了。
春末夏初，庭院的草坪長的鬱鬱蔥蔥。
顧西一腳一腳往上踩，綿軟而舒適的觸覺。
行至霍思翎跟前不足兩米的地方……
她剛要踢踏着草坪上的水珠玩耍的時候，水柱驀然停了下來。
顧西擡首……
卻見霍思翎插着腰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這是澆灌花草用的涼水，嫂子你生理期啊，跑進來做什麼？”
擡起的細腿，頓在半空。
顧西懵逼臉：“那你叫我下來做什麼？”
“下來看我玩啊……”
霍思翎咯咯笑：“瞅瞅你自己，大哥不過剛走了一小時，你就魂不守舍的，至於麼？”
她魂不守舍麼？
有這樣明顯到連霍思翎這樣心大的人都感覺出來了？
顧西幽幽的眸子轉了個圈。
無聲的坐在五米開外的石凳子上。
霍思翎也純粹是貪玩，趁着這個時間無人在庭院中走動，四處噴水，噴的到處溼漉漉的。
見顧西坐了下來，她也隨即扔下水管。
一屁股坐到顧西身旁，言笑晏晏：“哎嫂子，你愛我哥麼？”
顧西側頭。
看着霍思翎嘴角咧起彎彎的樣子，不自覺的抽了抽眼皮子。
這丫頭總是思維離奇而跳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