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離開之前,他才承諾,會好好照顧太太。
這下,他前腳離開,後腳太太便出了狀況。
叫他如何有臉面站到先生面前。
大步過去,顧不上太多,青禾彎身便想要將顧西扶起。
哪裏知道,她竟然也在此刻擡起頭來。
衝着他搖頭的面色,白的猶如紙片。
“我沒事……讓我坐一下就好。”
顧西終於說話。
身子作不了力,卻是將手機攥的死死的。
梅姨聽見顧西的聲音,有一種驚嚇過後的安定,捂着跳動已失了規律的心臟,上前:“太太……您還好嗎?”
“嫂子……”
霍思翎不是沒有見過顧西這個樣子。
前不久也有一次。
她忽然就四肢冰寒,抱着電腦坐在臥室裏不知看什麼,然後就一個勁的掉眼淚。
她問,顧西不說。
無奈之下,便也只能手忙腳亂的幫忙和安慰。
那次之後,她本來想尋個時間搞搞清楚,可是之後沒幾天,又見她恢復瞭如初的樣子。
加之工作又開始忙碌起來。
便將這事拋之腦後了。
似乎是已有經驗,霍思翎朝身邊吩咐:“梅姨,你去泡杯溫熱的紅糖水來,讓她緩緩就好了……”
霍思翎是發覺。
顧西體寒。
每次有些什麼狀況,她的體溫都是這麼嚇人的。
好像是一具沒有溫度的軀殼。
讓碰觸之人嚇的仿如遇見了亡人那般的恐懼。
霍思翎走上前,用雙手捂了捂顧西的手背,順道想要從她手中抽出那支手機。
可是,抽不動。
“嫂子,我們扶你上去休息一下好不好?你這個樣子,讓大哥怎麼放心得下呀?”
顧西倏然展開一抹笑,卻是冰涼。
“我沒事小翎子。”
她似乎是真的沒事,又好像是爲了證明給這些擔心她的人看。
沒有握手機的那隻手,緩緩的攀在扶手上。
借力撐起自己的身體。
卻也在這樣站起來以後,穿過那些人的頭頂,看到了不知何時聞聲而來的霍夫人。
老爺子應該還在康復室。
只有霍夫人一個人,從康復室的方向過來,站在離顧西不足兩米遠的地方。
“你不是這樣慌亂的性子。告訴我,出什麼事了?”
顧西原本並不想多說什麼。
可是霍夫人太敏銳,她篤定的目光下,顧西不得不正視。
“媽……”
顧西拖長的音色中,有着如何斟酌開口的意味。
並沒有考慮太久,她便道:“沈家壽宴的那個女人,您後來有去了解麼?”
一句話。
便是讓霍夫人雅緻的面容瞬間皸裂。
彷彿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
偌大的空間,十幾號人,卻愣是沒有誰發出一個聲音。
直到霍夫人重新恢復了往日的優雅。
簡潔而冷漠的回道:“沒有。”
衆人的視線才隨着霍夫人重新走回康復室的背影,而挪動着。
顧西眺望着……
她處在樓梯之上。
站的更高一些,所以能夠更清晰的察覺到霍夫人轉身過去時候的僵硬。
她想。
或許她跟霍夫人好不容易纔剛剛靠近一些的距離感,因爲一個莫雪容,又僵回到了原點。
卻也是顧西的痛。
顧西想不通……
如果那個莫女士真的是莫雪容,她怎麼有臉來給自己打電話,詢問沈東揚的行蹤?
可不可笑?
——
顧西在臥室裏發了一整天的呆。
霍思翎給她端來紅糖水,她喝了。
梅姨給她端了飯菜上來,她也吃了幾口。
但不管她們跟她說什麼問什麼,顧西就是不應聲。
沉默的好像啞了似的,或者是,像一個靈魂出了竅的未亡人。
整個臥室從天明到天黑,一片死寂。
也有家庭醫生過來,又是聽診,又是量體溫,沒有發現身體有何異樣。
忙碌到後來,霍思翎也沒了轍。
只拉着梅姨出去,說是讓顧西好好安靜一下。
凌晨三點。
黑色賓利停在霍家莊園。
大門被保鏢推開,男人高大的身軀踏步進來,風塵僕僕,披着寒露。
青禾本就等在客廳。
端正的坐姿在客廳的沙發上,聽到動靜,倏然起身。
“先生。”
“人呢?”
“聽梅姨說,太太剛睡下不久。”
霍靖沉猶如鷹隼般的眸子,望了望樓梯口。
將外套丟給青禾,便大步上樓。
門開……
臥室牀頭前,梅姨好像被嚇到了似的,轉身的面色,有些發駭。
看清是霍靖沉,這才松着氣:“先生,您回來了。”
“小西怎麼樣了?”
“胃口不好,也不說話,醫生看完了以後,身體倒是沒問題的。但就是渾身冰冷總也捂不熱,坐了大半天剛剛纔睡過去……”
牀上的女子,側躺着。
單薄的身子藏在湛藍色的絲被之下,小的幾乎被淹沒。
眸底閃過一絲心疼。
霍靖沉瞥過牀頭櫃上的手機,吩咐道:“青禾,去調查一下太太最後跟誰通話。”
說到通話。
梅姨忽然想起來:“對了先生。太太攥着手機不放的時候,還問了夫人一句話,然後夫人的面色也開始不好起來。”
“什麼話?”
“太太問夫人,有沒有去了解過沈家壽宴的那個女人。”
霍靖沉的面色,倏然沉了幾分。
眸光掃向青禾:“查沈家。”
青禾領命以後,匆匆退出臥室。
梅姨到底上了歲數。
熬了半宿,眼窩子都凹了進去。
“梅姨,你去休息,我來照顧小西就好。”
“可是……”
“去吧。我能呆到天亮。”
霍靖沉的事情尚未處理完,大半夜回來,全是因爲青禾在電話裏的不確定。
如果不回來看一眼,怎麼樣都不能安心。
梅姨雖然累。
卻更擔心顧西,腳步始終不去:“先生……太太真的沒事嗎?”
“可能是受了些刺激。放心吧,她比你想象的還要堅韌。睡一覺就沒事了。”
霍靖沉這樣寬慰梅姨。
可是他心裏卻是明白,一些根深蒂固的殤,不可能只是睡一覺就能好的。
即使好了,也不過是因爲她的掩飾。
將那些她自認爲不好的事物,埋葬在心底深處,掩飾着不讓外人發覺她的脆弱與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