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竟然在他們的幫助下，自己走了有一兩米。
不遠，卻是顧西完全想不到的情況。
倒是有些氣喘吁吁，但無妨，休息休息就能緩過來。
顧西更驚喜的，其實還不是老爺子能自己走路，而是，他竟然願意配合他們，隨他們一左一右的架着他走。
這要是從前，那是不可能達到的。
老爺子排斥生人，排斥的很。
歡喜的心情尚未平復，顧西在剛剛擡首的時候，就瞧見玻璃牆外的霍夫人。
她應該是剛剛從外面回來。
與霍思翎一起。
青禾站在他們的後面，提着大包小包像是中藥一樣的東西，用黃色的牛皮紙袋包裹着的方形樣子。
最驚喜的霍思翎。
隔着一扇玻璃牆，都能看清她發光的眼珠子。
然後她飛奔過來：“嫂子，大伯會自己走路了呀——”
不熟識的人面前，霍思翎總是傲嬌任性的。
只有在自己最親的家人面前，她纔是這樣熱情。
顧西招架不住非常熱情的朝她奔過來的霍思翎，微微退了半步。
好在霍思翎即時剎住腳，沒至於撞上來。
若是這樣一撞，老爺子怕是不殘也傷吧。
她繞着老爺子轉了一圈，嘴裏念念叨叨的歡喜：“真好……真好……”
老爺子不能再走了。
顧西尚未來得及讓人將老爺子的輪椅取過來，玉姐便已然率先的推着進來。
她小心翼翼。
生怕讓老爺子摔了。
當然了，大多還是寧醫生做的力。
老爺子就算再瘦，卻也長的高，憑顧西的力氣，是不能夠撼動他的。
霍夫人緩緩進來。
她對這樣的狀況，似乎反而不存在太多驚喜。
或許是因爲外出的緣故。
今日她穿了一身非常好看的七分袖連衣裙，米白色，筆挺的豎領，a字擺束腰，搭配一雙黑色的細高跟，襯得她身體的弧線，特別好。
這樣的顏色總給人過於年輕的感覺。
但霍夫人穿着，卻絲毫不覺半分不妥。
總之，是特別端莊優雅的。
“玉姐，推老爺子出去休息。”
霍夫人吩咐以後，這才轉過身來跟寧醫生說了幾句話。
最後只剩下自家人，顧西纔有機會跟她打了聲招呼。
那聲媽，如今喊出來已然不如最初的彆扭生硬。
倒不是因爲霍夫人給她煲了小米粥讓她感動的緣故。
而是因爲，叫的次數多了，慢慢就適應了。
還有，她每次喊媽媽的時候，都會看着霍夫人的臉，想起霍靖沉。
這種情愫太微妙。
“身體好點了嗎？”
霍夫人一開口，竟是如此問。
問的顧西都有些愕然。
正常的邏輯，看到老爺子自己走路了，就算不是滿臉欣慰，也應該追着詢問不是嗎？
或者說……
有什麼兒子就有什麼媽？
不對，是有什麼媽就有什麼兒子。
霍靖沉的心思就又深又密又詭異難測，難道是遺傳自他母親？
顧西迅速的給自己腦補了一堆。
跟着才反應過來：“好多了。”
頓了頓，顧西又覺得有必要補充一句：“早上的小米粥很好喝。”
“難得你喜歡，以後想喝就告訴我。熬鍋粥對我來說，並不難。”
顧西有些瑟瑟發抖了。
讓霍夫人給她熬粥？一次可以，再多怎麼行？
她眼珠子往霍思翎的方向轉了轉。
霍思翎也表示很不解。
不說霍夫人在霍家從未做過家務，就是未出嫁之前，大家閨秀出身的她也未曾沾染陽春水。
顧西倒也不敢拂她好意。
表面微笑着應聲，心底卻是怎麼都不敢打這個主意。
“對了，我剛剛去老中醫那裏給你抓了些中藥，你的身子還是需要調理纔好。小時候苦日子熬多了，難免落下病根，趁現在年輕還能恢復，就不要漫不經心。反正靖沉也都忙，你就安心在這邊住幾天，等中藥喝完了再回去。”
霍夫人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似要着急吩咐廚房煲藥，出去便喊青禾將藥交給梅姨。
霍思翎走在旁邊，拱了拱顧西的胳膊，賊嘻嘻的笑：“嫂子，這個老中醫可是大伯母拉了她自己在翻譯處的老關係介紹來的。可費心了……”
顧西的腳步，頓了頓。
“爲什麼我感覺，一覺醒來有些被衆星捧月的感覺？”
又是熬粥又是煲藥。
霍夫人丟下老爺子，圍着她打轉，連帶着整個屋子的人都圍着她打轉。
顧西的眉頭微微蹙起。
“是不是我昨天那樣真的不好？”
顧西承認。
骨子裏她其實是有些自卑的。
沒辦法，處在葉家那樣的環境，還時常被冷如霜母女嘲笑有莫雪容那樣的母親，小小年紀的顧西，想心理健康都困難。
很多時候，她知道怎麼應付對她滿腹惡意的人。
卻不知如何迴應對她釋放善意的人。
她會忐忑，是不是自己做的哪裏不好，從而給身邊的人造成相處壓力。
霍思翎則完全相反。
她不缺家不缺愛，從小到大要什麼都有，自然體會不到顧西的這種心境。
只是默了默，不太明白的樣子：“我覺得沒什麼啊。大伯母本來就是很好的人。她知道大哥愛你，就算她心裏有不喜和芥蒂，爲了大哥，她也不會爲難你的。”
顧西沒有接話。
她矯情而敏感，同樣的事情，總會想的更多更遠。
她們從康復室出去的時候，顧西是在廚房裏尋到霍夫人影子的。
就站在操作檯邊。
上面擺着剛剛抓回來的中藥，而她則是一樣一樣的撿起來，似是在分辨藥材的種類，之後又放心的擱進藥鍋裏。
這樣的認真，就算是爲了霍靖沉，顧西也被感動到了。
她走過去……
學着霍夫人的樣子，將藥材一類一類的擱進去。
“媽，爸爸以前做過類似的康復治療麼？”
顧西在找話題，意圖打開霍夫人的話匣子。
不過她沒有擡頭。
只是專注手中的動作，隔了小半秒，才道：“沒有。”
“爲什麼不做呢？早做的話，現在會不會可能更好一些？”
“霍家太混亂。老爺子像個未亡人一樣躺在療養院，纔是最安全的。而我，只需要他安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