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本能的想要將自己掩藏起來。
側方一米處是拐彎的走廊,顧西剛剛提步,邊上的廂房門便倏然被人從裏面打開。
“顧西——”
隨着門聲,林緒寧的聲音尋了出來。
顧西喝了酒,但並沒有醉到不成樣子。
林緒寧突來的喊聲,瞬間引來了那頭的注意,顧西沒有忽略他們的目光。
詭異而探究,好奇而興致勃勃。
更有瞧不明的深意……
林緒寧在裏頭久久等不到顧西回來,便出門找。
哪裏會想到,這樣一喊,場面竟是如此尷尬。
一時間氣氛凝滯。
顧西低垂着頭,長髮灑落的樣子靠在牆上,搖搖欲墜。
林緒寧往盡頭掃了一眼。
見那氣場最是強大的男人,冰冷着一雙眸子,還有圍繞在他身邊的‘牛鬼蛇神’,不禁皺起了眉頭。
所以……
剛剛顧西出來這麼久卻依然杵在門口,就是因爲遇見了這些人?
林緒寧輕輕吐了口濁氣。
他雖然不去過問顧西生活中的具體事情,但並不代表他對她的世界一無所知。
那些人都是誰,於顧西的世界裏,扮演的都是什麼角色,他懂。
並不想引起糾紛。
林緒寧微微側身,擋住那些人的視線,伸手扶住顧西:“你還好嗎?回包廂?還是回家?”
顧西沒有應聲。
無人瞧見的角落,因爲霍靖沉在應酬葉伯良的一句話,顧西染紅了眼眶。
這裏光線昏暗。
即便她擡起頭,也並不一定就能讓大家看清她的狼狽。
但是她沒有勇氣。
她害怕多看他一眼,眼淚就會控制不住的掉下來。
紅了眼眶能夠掩飾,洶涌而出的眼淚是沒辦法掩飾的。
她甚至不敢吭聲。
怕被人發現她酸澀充滿喉嚨的氣體擠壓出的哽咽。
然而,卻還是被林緒寧發現了她的異樣。
或許是她在他眼皮底下抖動的雙肩,也或許是,他離她太近心思太細,隨意的不均勻呼吸都足夠讓他察覺。
“顧西。”
他咬了咬牙:“如果很難過,我去叫他過來。”
“不用——”
顧西彷彿被蜂蜇了似的。
反應非常迅速的抓住林緒寧的手,好像生怕她來不及抓住,他便轉過身向那羣人走去。
力氣很大,摳着林緒寧的手背,指甲都深陷了進去。
——
盡頭。
葉暮雅的眼珠子直直的看着顧西的方向:“西西姐怕是喝醉了吧?怎麼又跟林導勾搭在一起?萬一再被拍了,可不是我的責任了……”
她似是喃喃細語。
聲音卻是一點都不低,足以讓周圍的人都聽見。
言下之意。
無非是想要強調她上次偷拍顧西與林緒寧,實屬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縱然她是想害顧西失寵失名譽,那也是因爲他們本身不檢點的緣故。
不過當時有霍靖沉護着顧西。
才把她弄的那樣慘。
如今霍靖沉都要跟顧西結束了,葉暮雅說起話來,已沒有太多顧慮。
滿是正義的眸子,還特意往於雙雙的方向瞧了瞧。
話卻是對着葉伯良說:“二叔,夜場總歸是複雜的。我看西西姐醉的不淺,要不我們帶她回家吧?”
他只是看着霍靖沉。
一秒不曾離去的盯着他的面色,在葉暮雅的話落之後,才總算晃了晃眼:“霍董,您看?”
昏暗的光線下。
霍靖沉的身上多了幾重剪影,誰也瞧不清他冰冷的面色下,是什麼樣的情緒。
於雙雙見狀。
適時插話:“靖沉,過去看看吧。”
他冰涼的眸子閃了閃,在兩人身上掃了一圈,繼而道:“抱歉,我取樣東西。”
低沉的話音後,他返身回到了包廂。
高大的影子,徹底消失在走廊。
留下一羣人,詭異的視線流轉間,各種猜測。
顧西自然聽到了他們的說話聲。
微微的扯脣,自嘲的一抹笑後,她又抓了抓林緒寧的手:“走,回包廂。”
胸口很痛。
有一種呼吸被抑制的難受,以致連直起腰來都變得那樣辛苦。
她的頭髮胡亂的垂落,沾在她精緻的臉頰,白皙的鵝項上。
林緒寧扶起她來的時候,並沒有替她捋順發絲。
因爲他知道,她需要長髮替她掩飾她的所有真實情緒。
好讓他們都以爲,她僅僅只是喝醉,而並非被刺激到無以復加的崩潰。
但是沒想到……
霍靖沉消失僅僅一分鐘,便又從裏頭出來。
手裏真的捏着一份文件。
棕色的牛皮紙袋,密封圈纏繞着白色的線條。
他向着顧西走過來。
卻又旁若無人般的經過。
他的腳步,溫越的腳步,於雙雙的眼神,葉暮雅的譏誚,最後是葉伯良短暫的停駐,跟着是另幾個並不認識的人。
紛紛越過顧西,離開。
留下紛煩過後的安靜……
顧西的眼淚,就那樣悄無聲息的掉下來。
一滴一滴,最後連成串。
掉在後來出現的那雙黑色的鞋子上,攤成水漬。
鞋子的主人,有一雙大長腿。
並非林緒寧。
因爲恍惚中,顧西聽到他對着林緒寧開口道:“鑑於你們曾經鬧過緋聞,出於對顧西的保護,把她交給我吧。”
顧西的耳蝸嗡嗡嗡的作響。
許是威士忌的後勁讓顧西無法消受,也許是被霍靖沉傷的支離破碎。
她已然不能聽的真切,卻還是覺得這道嗓音,很是熟悉。
林緒寧竟然也沒有拒絕。
直接收回扶住顧西的手,將她推至他的身邊。
“妹妹。”
男人倏然開了口,不若往日的戲謔口吻。
顧西擡起頭。
望着他的清眸,瞬間涌出了更多的水霧。
沈東揚難得正形,揉了揉顧西的頭:“他不管你,哥管你,不哭……”
話沒有說完。
瞧見顧西的樣子,又不太忍心的改口:“好,你哭。這兒沒外人,你使勁兒哭,哭完哥哥帶你回家睡覺。你想睡多久睡多久,想住多久住多久,他如果不登門謝罪,以後都不讓他見你。好不好?”
哇的一聲——
顧西緊緊咬着的下脣,在沈東揚的縱容下,倏然鬆了開來。
嗚嗚的哭聲,無法自控的放肆發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