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靖沉一聲不吭,竟是將她帶去了山地的帳篷營地。
這裏是搶險救災的指揮中心。
顧西遠遠看見過,但深知無關人員不得入內的規矩。
夜色漆黑,沒有星辰。
顧西起初以爲,她進去的是指揮官的宿營,所以霍靖沉才膽敢堂而皇之的將她帶進去。
可是沒想到……
剛剛撩起帳簾,便是一道道專注的目光。
認識霍靖沉以後,顧西對於這樣倏然見成爲焦點的場景,已經漸漸適應。
但是她沒想過。
有一天,她會同時被好幾個大佬盯着研究。
集中還有一個不算陌生的臉孔。
曾經在晉城集訓營見到過的那個老秦。
老秦是心照的。
眯着眼睛無聲笑了笑,但是沒有說話。
災情阻斷了梁河鎮與外界接通的道路,昔日的物件大多泡了水,如今這裏物資匱乏的甚至找不到一張多餘的椅子。
顧西跟在霍靖沉身後進來的時候。
溫越非常有眼力見的起身,將自己屁股底下的椅子無聲的挪到顧西跟前。
一幫子大老爺們。
尤其是陸佔霆那張兇惡的臉,顧西站着都嫌慌,又怎好意思搶椅子坐。
溫越把椅子往她面前挪。
她便下意識的腳步往後退,“你坐,我不坐。”
“不不……”溫越伸手擺了個請的姿勢,一米八高的個子,愣是在顧西面前彎了半個頭:“爺……您坐。”
“你叫我什麼?”
顧西的聲音,低低的。
她不敢擾了會議桌上的那幫人,可是對於溫越的措辭,卻又是相當的無語。
溫越愣然。
哈了聲:“口誤,口誤口誤!”
顧西:“……”
“靖沉,該繼續了。”
陸佔霆的聲音響起來,帶着長久等待過後的催促。
顧西知道陸佔霆向來對她有意見。
識趣的往旁邊閃。
早知道霍靖沉是帶她到這裏來。
她是說什麼也不會同意的。
如今倒是鬧的她有些進退兩難了。
只是,沒料到霍靖沉竟然直接拉過溫越的椅子,擱在他的身旁,反手拖住顧西的手腕,便強行將她按壓在椅子上!
這是一場詭異的討論會。
一羣作訓服的指揮中心會議桌上,赫然出現一個面貌精緻,出挑無雙的女子。
她就緊挨着霍靖沉而坐,在首位,俯瞰着一羣戰功赫赫的指揮者。
那樣的侷促,顧西大約一輩子都不會忘。
與人相處的場面,她很少會有不自在的時候。
但這個夜晚,她是真的有些心虛的感覺到整張椅子都扎滿了針刺那般的忐忑。
她要默默的撤。
霍靖沉卻彷彿邊上都長了眼睛似的,明明在跟那些人說話,手卻在桌子底下伸過來,拽住她的手腕不放,讓她想走都不能如願。
會議討論的並非是那些死傷者。
而是仍然活在世上,並參與鬧事的囚徒的歸置問題。
梁河鎮是不能再住人了。
他們要想辦法把這些人押送到別的地方。
押送的過程中,所有的細節都要考慮周全,保證零失誤。
還有個更重要更棘手的問題。
就是……好像有個重刑犯失蹤了。
只在旁邊聽着他們說話,便依着常理猜測。
麻煩的是,那日他們封圍了四面八方,挖地三尺的清理現場,都沒有那個重刑犯的任何痕跡。
懷疑,是被誰接應走了?
只是靠逃,整個監獄都不可能有誰有那個本事,晃得過他們的天羅地網。
如果是被誰接應走的話,那可當真是一個特大麻煩。
一來料不定囚徒會不會做一些報復社會的事情。
二來,萬一真的被接應走,那必然代表着,囚徒的背後有個非常了不得的靠山。
靠山爲什麼要幫囚徒?
除了利益牽扯,還能是什麼?
顧西就在旁邊聽了那麼幾段,都覺得心驚膽戰。
想不出來,曾經的霍靖沉,每天到底是活在怎樣的世界裏。
討論持續到深夜。
期間有炊事員送了一鍋清粥進來,當做宵夜。
最後散場的時候,老秦留了幾分鐘。
拉着霍靖沉在門口說話。
顧西自然是聽不清老秦說什麼的,但他的目光往她身上滯留了半秒。
所以,她大概知道,他們是在說她。
她看了看霍靖沉,只見他頷首,對着老秦說:“放心,我有數。”
他如此說,老秦也不好再多言。
只是瞅了瞅顧西,負手在身後:“姑娘,好好對霍長官,永遠不要背叛他。”
顧西被老秦的話震住了。
背叛?從何說起……
疑惑歸疑惑,但顧西也不敢怠慢於老秦的嚴肅,點頭如搗蒜:“他在,我在。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大約是顧西眸子裏的堅定,讓老秦心裏的石頭落了落。
還算滿意的點點頭,“那就好。”
顧西是後來才知道。
由於霍靖沉身份特殊的緣故,很多他參與的事情都是受到上級管控的。
他將一個全然無關的女人加入到他們的陣營。
這就是對組織的大不敬。
在這背後他需要揹負的責任,難以想象的重大。
如果……
萬一哪天顧西將她從霍靖沉身上得知的機密泄露出去,那將是對他的萬劫不復。
如果這是在戰場上。
等於是,霍靖沉儼然已經將自己的後背都交給了顧西。
生命,也是由她拿捏的。
想來老秦所要表達的,便是這個意思。
不過,等顧西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是過了好些日子了。
老秦走後,溫越又跟霍靖沉說了些工作上的事情。
對顧西沒有絲毫的避諱,甚至還談到了葉伯良的生意。
約莫半小時,溫越也走出帳篷。
不算大的空間,一下子只剩下他們二人。
“滿意了?”
他突然問。
顧西擡首:“滿意什麼?”
“不是想知道我每天都在幹什麼,想我們之間坦誠相待麼?我現在這樣,夠誠意了?”
他說的很輕鬆。
然而顧西卻不知道爲何,突然間有些懊惱的低落。
原本她覺得再正常不過的要求,如今看來,卻好像是她太過於人性了。
顧西不是很自在。
尤其是在他的目光逼視下,慫包的垮下雙肩:“我也沒讓你要我知道的那麼詳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