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靖沉抱着顧西走出拘留所。
沒有取保候審,沒有律師出面,老王不僅不敢阻攔,還彎着腰將人恭送出門。
沒有人知道霍靖沉到底是怎麼跟老王談判的。
他們在辦公室裏,短短數分鐘的談話。
再出來的時候,便是此番情景。
溫越始終跟在左右,但很沉默。他總是覺得,太太狀態不對,卻又不敢多嘴。
顧西丟失的手機,被霍靖沉重新找回並擱在公寓主臥的牀頭。
半個晚上,手機震動不斷。
有霍思翎,有林緒寧,甚至還有……莫淑媛。
大多沒有被接聽,鈴聲靜音到自動消失。
姜老太爺只對親人開放的朋友圈,被截圖出來,重新掛在朋友圈的最近更新裏。
對所有人可見。
截圖裏面,是某個晚上,他與幾個年輕人一起在添記茶樓喫宵夜的場景,笑容印刻在每一張或老或小的臉上,透着屏幕都能感覺到這場宵夜的融洽。
同時,當時發朋友圈的時間和地點,有心人眼皮底下,自是一覽無遺。
圈子裏許多曾受過姜太爺救命之恩的老少親朋,都在誇讚老太爺老當益壯,大晚上還有精力跑出去跟年輕人嗨皮,再拿十年手術刀都不是事兒。
這點贊評論的人羣中,包括沈紹山,以及曾經大院裏的老鄰居們。
姜老太爺玩起微信當真兒666……
在一堆的評論裏哈哈笑,我那是委託西丫頭幫我做媒,讓我孫兒跟小翎子能開花結果。一把年紀了,還要如此操心,專門在酒店候着西丫頭,實屬不容易。
關於姜老太爺在酒店等顧西,然後請宵夜的事兒,就這麼在圈子裏傳開。
多數人津津樂道。
提起的無非是姜海聲跟霍思翎從小到大的孽緣。
然後順口聊起了老太爺口中的西丫頭。
發展到如此程度。
姜老太爺儼然是拉着他的所有老朋友們,一起給顧西助力打氣了。
若說誰不高興。
那必然非於博洋莫屬。
本想着利用顧西可以制約一下霍靖沉的肆無忌憚。
卻不想,那女人竟然學會錄音,還學會拉攏姜老頭那些人。
更沒想到,老王的屬下里頭,竟還藏着霍竟沉的人。
到底他是如何的思維慎密,佈局深重。
從而能夠提早識破他的計劃?
這讓於博洋一整個晚上,坐在書房裏,沉思着抽了兩包煙。
——
聞訊趕到公寓來的霍思翎。
面容似乎還沒恢復血色。
顧西被帶走多久,她便跟着膽戰心驚了多久。
她想見顧西。
被溫越攔在公寓的客廳。
“先生在照顧太太,遲點再進去。”
“我嫂子她還好嗎?”
溫越搖頭,“不太好……”
於是,霍思翎便開始在客廳來來回回的踱步,暴走。
她就知道。
以那種惡劣的方式被帶走,絕對不會有好事。
正常的帶走問話,不應該上鐵銬的。
霍思翎越想越無法安靜。
來來回回繞的溫越頭暈,不由擡眼看了她好幾回,卻終究沒有說什麼。
“溫越,我嫂子現在沒事了吧?我說的是……她現在回家,是暫時的?還是不用再回去那裏了?”
“是對方證據不足無奈放人嗎?姜爺爺的朋友圈是我教他轉出去的,應該對嫂子的事有作用吧?”
溫越眼珠子動了動,繼而點頭。
其實。
姜老爺子的朋友圈不能說沒有影響,但並無直接作用。
最大的作用,還是顧西有備而去的錄音,裏頭從飯局開始錄到結尾,除卻中間說的那些明顯聽出了兩人並不和諧的對話以外,再無其他任何的交流。
他們沒有料到,顧西聰明的留了一手。
當然,最有趣的,還是他們找了葉暮雅那樣的蠢貨一起合作。
拘留室裏不應當存在任何傷人物品。
一個玻璃杯藏在那裏,誰說不是別有用心。
許多事情,認真起來便經不起推敲,那裏始終並非是個誰能一手遮天的地方。
——
顧西魔怔了。
泡在溫暖的浴缸裏,霍靖沉蹲下來給她洗澡。
不管動作是如何的溫柔,她好像都沒有半點感覺。
只愣愣的……
毫無焦距的眼神盯着前方。
麻木的呢喃,“我殺人了……殺人犯的女兒也成了殺人犯……我殺人了……好多血……”
明明水溫很暖。
她雪白的肌膚被霍靖沉搓的發紅。
執她手的時候,霍靖沉卻仍然發現她指尖冰寒的仿若亡人。
心疼……
酸澀的感覺散至身體每一個細胞。
忍不住開始後悔。
“小西,你轉過臉來,看着我。”
霍靖沉終於出聲。
從拘留室裏將她抱出來,心疼無以復加,以致他不知該對她說些什麼。
顧西是無意識的。
她彷彿陷入深沉的噩夢中,怎麼都清醒不過來。
霍靖沉只得將她掰向自己。
“小西,告訴我,我是誰?”
他的雙手滿是泡泡。
捧着顧西的臉蛋,襯托着她肌膚愈發雪白。
顧西眼瞼輕顫,“霍靖沉……我殺人了……我給你丟臉了……對不起……”
“小西,你沒有殺人。她被救回來了,剛剛姜豐年說,她不會死。王一全傷的那麼重,拖延治療那麼久,姜豐年都給救回來了。何況是今天這個及時搶救的人。”
“再說,就算她死了,殺人的也不是你,而是葉暮雅。你不信的話,我有證據給你看。睡一覺,明天我就帶你去找那個給你塞紙條的人,他會告訴你答案,好嗎?”
霍靖沉大約從未一次性說過那麼長的話。
也大約從來沒有跪坐在一個女人面前,低聲細語的哄着她,恨不得將她抱進懷裏好好疼愛。
可是,任憑他怎麼寬慰,怎麼哄,顧西就是絲毫沒有反應。
這已經不僅僅是讓他心疼那麼簡單了。
而是着急。
他所有的計劃裏,雖有小意外,卻總歸是在掌控範圍內。
唯獨顧西這裏出了岔……
他千算萬算沒算到,顧西會跟着莫淑媛去赴葉暮雅的約。
讓那些人有了可趁之機。
更懊惱,在自己知道她被人帶走的時候,沒有第一時間趕過來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