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始終不說話。
就那麼靠坐在牀上，雙腿屈起，雙手抱着膝蓋，茫然的看着她。
或者。
與其說是看着霍思翎，倒不如說她是在發呆。
目光渙散沒有焦距。
好像靈魂不知丟去了哪兒那般。
起初，霍思翎只當她是被嚇着了。
見她不想說被帶走的事兒。
便在她耳邊嘮叨劇組的雞皮蒜毛。
顧西是個非常敬業的人。
但凡關於劇組，事無鉅細，她必然是重視的。
只是今晚不知何故，即便霍思翎說到想要改戲改劇本了，她都沒感覺似的。
沒轍。
霍思翎走出臥室去喊溫越。
想要尋求他的幫助。
不管是哭是笑，哪怕就是一整夜都不說話，起碼也得給個反應不是？
這樣魔怔的樣子，怪瘮人的。
然而，溫越一個大老爺們，哪裏懂得如何寬慰女人？
說來說去，無非就是有霍靖沉在，什麼事都不會有，讓顧西放心。
非常乾的語言。
說到最後，霍思翎都忍着一種想要將溫越的頭掰開來當球踢的衝動！
最後不知是過了多久。
大約是顧西累了。
動了動眼珠子，忽然道，“你們……恨自己的父母麼？”
霍思翎怔。
轉頭看了看溫越。
溫越也一時說不上話來。
他們都是生長在一個非常和諧的家庭裏面。
父母恩愛，開明積極，談吐不俗。
說起恨？
怎麼談得上……
就是霍思翎本身，縱然霍氏家族問題多多，但她的父母是很好的。
一家三口的小家庭，雖不是時常聚在一起，卻是能在每每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回頭便有父母的港灣和懷抱。
不擔心生活會崩塌。
也不擔心在外面謀生不成而被流落街頭。
“沒事了……你們出去吧，我睡會。”
顧西見兩個人呆呆的，又說了句話，之後便緩緩挪進被窩裏，雙腿依舊屈着，側臥的姿勢，蜷縮成一團。
像是無人器重的孩子。
被丟在海浪上，無助而漂泊的感覺。
霍思翎莫名心一痛。
“嫂子……我陪你睡，好不好？”
顧西不說話。
但是閉了眼睛，眼瞼阻隔了外面的世界，用來拒絕霍思翎的提議。
“出去吧，讓她靜靜。好歹她也開口說話了不是？”
溫越瞧了瞧霍思翎，建議道。
能夠開口說話，說明意識是存在的，可能會有些混亂，但不至於被嚇過頭而導致精神錯亂。
霍思翎沒轍。
只能點頭。
走出臥室，霍思翎看着溫越的背影，突然說，“嫂子她有心病。”
溫越回過頭。
眉頭鎖了鎖，“怎麼說？”
霍思翎搖頭，有點說不太上來的樣子，只道，“大學的時候，我選修過心理學。感覺像，但我不知道在這之前她接觸過什麼，或許……讓姜豐年找熟識的專業醫生來給她看看比較好。”
——
半夜。
顧西從噩夢中掙扎……
雙手不停的在空中揮舞，額際脖項，到處都是細細密密的汗珠。
連帶着被子，牀單，都被汗水染的透溼。
霍思翎剛剛查閱完許多關於心理方面的文獻，眼睛有點困，想在睡覺之前進來看看顧西。
即使是在睡夢中，也是歇斯底里。
霍思翎過去，試圖壓制住她胡亂揮動的手臂。
卻是被她用更重的力，揮開。
“不要碰我……嗚嗚不要碰我……我是乾淨的……莫雪容……沒有……沒有被……我爸……顧世友是爸爸……”
牀頭櫃上的檯燈，遙控器，還有水杯。
隨着她大幅度的動作，在嗚咽聲中統統被掃落。
霍思翎仔細聽，總是不能明白她到底想要表達什麼。
好像沉浸在瘋狂的夢魘中。
失了魂志。
“溫越！溫越……”
霍思翎奈何不住她，只得向着門外大聲呼喊。
生怕遲了，一個不小心，顧西便會傷了自己。
溫越聞聲跑過來。
見着臥室的混亂，眉頭起團。
“太太！太太！！”
溫越晃着顧西的肩頭，不住的喊。
晃動的力氣很大。
顧西的頭不住的前仰後翻。
嘔——
一股帶着酸味的膽汁水噴出來。
溫越躲閃不及。
弄髒了衣服。
霍思翎見狀，簡直一個頭兩個大。
趕緊去浴室裝水，拿毛巾……
整個房間有一股怪味。
牀單也髒了。
但是，顧西在一陣嘔吐後，也跟着清醒過來。
整張臉白的透明，小小的巴掌臉，在長髮的襯托下，憔悴的仿若女鬼。
霍思翎見狀。
忍不住眼眸酸了酸，“我去給我哥打電話。”
纔不過轉身。
霍思翎說要去打電話的念頭，滅了下來。
因爲……
不知何時，霍靖沉已然出現在門口。
肘彎掛着西裝外套，俊雅的面容冷凝，風塵僕僕的樣子。
“哥……嫂子剛剛做噩夢，然後吐了。”
“嗯。”
霍靖沉應了身，將外套交給霍思翎，“我來。”
說話的同時，他挽着袖管，長腿緩緩行至顧西跟前。
又像是忽然想起什麼，轉身聞霍思翎，“你會做宵夜嗎？”
“哈？”
霍思翎懵逼臉。
她會喫……
“下個麪條？”
“不然熬個粥。”
霍靖沉顯然對自己堂妹的廚藝沒什麼期待。
只不過如今半夜。
一時找個廚子也比較麻煩。
只要是熱的，能喫的東西，都行。
霍思翎勉爲其難的點點頭，“熬粥可能比較慢……我去試試煮個荷包蛋面……”
“不必那麼麻煩。隨便煮個清水面就好了，小西需要喫東西。”
還荷包蛋面？
能把清湯掛麪煮好就好了。
霍靖沉的想法。
以其失敗了重新煮，然後浪費時間，倒不如直接來個最簡單的。
霍思翎也沒敢說不好，點了點頭，出了門。
溫越去洗手間清洗。
回來的時候，就見自家先生已經把主臥的牀單都換好了。
而他此刻正和衣靠在牀上。
懷裏摟着換了新睡衣的顧西，兩口子一起窩在被窩裏，背上墊着枕頭，一起看着手機，追着狗血偶像劇？？？
溫越感覺自己的信仰要崩塌了！
誰來告訴他……
他那威武英明的大boss這到底是什麼鬼式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