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一個不慎,便能毀了他。
姜豐年說,這樣不喫不喝還懷着孩子,遲早要出大問題的。實在不行,就催眠吧。
霍靖沉沒讓。
雖然他也知道,或許催眠治療是對她最好的方式。
但顧西並非一般女孩。
從小到大她的所有經歷,註定讓她跟普通人家的孩子有所區別。
她堅韌隱忍,內斂含蓄。
爲什麼她會喜歡寫小說?
林緒寧曾經有句話說的很好。
因爲,只有小說才能讓她內心所有的孤苦自卑得到完全的釋放。
這樣的人,往往執拗而意志力強大,但內心異常脆弱敏感。
她今日的所有症狀。
大約便是葉暮雅在拘留室的那些話,擊垮了她最後的底線。
霍靖沉的憂慮……
擔心顧西的意志力太強,從而導致催眠失敗。
一旦失敗,造成不可逆轉的狀態,他不敢深想。
心理醫生的成效不大。
很大因素是源於,霍靖沉並沒有將顧西過去的一五一十托盤而出。
她被生母冷遇。
之後父親出事,她轉而寄人籬下。
期間被賣黑市,跟着在溫泉村的事情,以及最近發生的一些敏感問題,霍靖沉是不允許外人所知的。
即便心理醫生是姜豐年介紹而來。
霍靖沉也不許人將顧西的斑駁往事向外抖。
很淺面的瞭解,心理醫生便是自然不知從何下手。
姜豐年也是無奈了。
一面,他非常清楚心理醫生不能完全掌握病人心路歷程的糟糕程度。
一面,他又特麼的再不能更瞭解霍靖沉的無奈。
身處其位。
很多事情的考慮面,便不僅僅是自己的利益那麼簡單。
他能保證心理醫生不主動說出顧西的隱私,甚至拘留室裏的那些事,也能守口如瓶。
但他並不能保證,於家那些人找不到這個心理醫生,從而在他身上下功夫。
威逼利誘這些伎倆,從來都是被這些人玩兒膩了的。
往深了去,人家還有自己的老婆孩子。
總會有軟肋,被別人玩在掌心上。
於家唆使葉暮雅坑埋顧西。
雖說葉暮雅這個蠢貨勁兒使的太過,導致弄巧成拙,他們沒有理由扣押顧西,從而不能牽制霍靖沉。
但如今顧西變成這個樣子。
誰說又不是以另一種方式牽制着他?
顧西變得很冷漠。
彷彿這個世間的萬物都提不起她的興致來。
霍思翎,姜豐年,溫越,林緒寧,姜海聲……
他們在她面前來來去去,都全然喚不起她想要開口的欲求。
甚至帶她去她的劇組,她都是如此。
如果說,她相對依賴的是誰?
那便只有霍靖沉了。
爲此,霍靖沉不惜將外邊的事情交給陸佔霆那些人,這才得以有空陪在她的身邊。
但也不是非常依賴的那種。
正常是,如果人很多的情況下,顧西會選擇親近霍靖沉。
但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
通常她都是一個人躲在房間裏的。
霍靖沉要跟進去。
她會擋在門前,跟他說,“我不會死的,放心吧,至少現在不會……”
身爲一個醫者。
他自認對顧西沒轍。
——
某日。
姜豐年親自來給顧西注射營養液。
牀頭擱着一碗黑米枸杞粥,阿琴的廚藝自是沒得說,黑米粥香軟柔滑,爲了看起來能夠增加食慾,特意放了兩顆大棗。
不過……
粥從溫熱到冷卻,未動兩口。
彼時。
霍靖沉有許多重要公務要處理,便將顧西抱出來客廳,安頓在落地玻璃前的榻榻米上。
一來,可以曬太陽。
二來,也不妨礙霍靖沉與溫越等人討論公務。
當冰涼的液體從針尖流淌進血管的時候,顧西忽然擡起頭,“姜醫生,米-非-司-酮磨碎以後,加到這袋營養液裏面,我會怎樣?”
姜豐年剛剛收拾好自己的藥箱。
聞言……
差點一個趔趄撲街在地板上,啃個狗喫屎!
這哪裏是精神障礙患者!
分明就是清醒的不能更清醒!
她是在清醒的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毀滅!
太特麼驚悚了——
他都不敢告訴三哥。
若是三哥知道,他老婆一心一意,千方百計的想着要‘謀殺’他的孩子,不知會不會氣到血壓飆升,心臟爆炸!
姜豐年有個可怕的設想。
敢情這麼多日子,顧西不喫不喝不愛睡覺,並非只是折磨自己那麼簡單,而是還想要活活餓死腹中的胎兒?
他只要想想,都覺得瑟瑟發抖。
醫藥箱都快要提不穩了!
然而,當他擡起頭重新走向沙發那端的人羣中時。
姜豐年發現……
事態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
因爲,三哥根本就已經將他老婆的話聽進去了!
只見他丟開手裏的文件。
高大的身形,緩緩起來,面色是道不明的晦澀……
“姜豐年。”
“到!”
姜豐年站直身子以後,在口中暗暗臥槽了聲……
他怎麼就緊張的把自己當成三哥以前的兵了呢?
“加米非司酮,會怎樣?”
霍靖沉雙手抄進褲袋裏,在離顧西半米遠的位置,面向窗外熱烈的陽光,眉頭輕鎖。
姜豐年無語了。
醫者的心態,他非常嚴肅的說,“她神智不清,你也跟着神智不清麼?米非司酮是終止妊娠用的,嫂子體質這樣差,用岔了會大出血,還不排除併發其他病症。再說了,嫂子這月份,已經不適合藥物終止妊娠了。”
“哦。”
他淡淡的應了聲,而後道,“我只是想了解一下。”
姜豐年更悚了。
瞭解清楚了是想怎樣?瞭解越多,只會讓你心情越差!
還沒等他說些寬慰的話。
霍靖沉又一句,“給她注射鎮定劑,讓她好好睡一覺。”
“先生——”
這回,驚悚的已經不是姜豐年了。
作爲貼心助理,溫越不得不提醒,“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但也最是時候。萬一用了鎮定劑……”
“無所謂。”
霍靖沉如此說,“只要她能不這樣似人非鬼的活着就行。”
說話的時候,他已然踱步到顧西跟前。
擡手,輕輕的揉着她的髮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