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動了動……
眼珠子往上擡。
昔日亮晶晶的清眸,如今少了許多的神采。
因爲瘦,臉型都有些脫框似的。
她不知道,這一擡頭,竟會撞進男人的滿目柔情中。
霎時間,她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陽光照射下,白淨透明的面色堪堪染了些緋色,卻不想,猝不及防眼淚便奪了眶。
明明都要變成人幹了。
眼淚卻還是洶涌的無法停止。
就好像……
剛剛注射進去體內的營養液,悉數被她這樣揮霍,直到半滴不剩。
霍靖沉眉頭依舊緊。
但他撫摸着顧西的動作卻無比溫柔。
再不能更柔的音,跟顧西商量,“你的心情我能明白。沒關係,這個孩子你不想要,我們就不要……往後多得是機會。但是小西要答應我……好好喫飯好好睡覺,儘快把身體調理好,到時我們做個小手術,停止妊娠,儘可能的不產生副作用,可好?”
霍靖沉不說還好。
一說,顧西的眼淚更加停不下來。
他索性也縱容,“乖,想哭就好好哭,大聲哭。這裏沒人敢笑話你,誰若是笑話你,我就收拾誰。哭完我讓姜豐年給你打支鎮靜,你需要好好睡一覺,睡醒我們再想別的,嗯?”
客廳衆人:“……”
他們哪裏敢笑,連呼吸都不敢用力好了麼?
陸佔霆:“……”gb,這還是他最尊重的兄弟麼?
霍思翎:“……”天啦嚕,誰說我哥是鋼鐵直男癌晚期患者?哄起老婆來,溫柔的不要不要噠!酥碎了她的一顆小心臟啊簡直是!
姜豐年最是自覺。
二話不說,擡手便將醫藥箱擱到臺上,雙手戴上醫用手套,準備鎮靜針劑。
針筒插好,擠壓空氣。
姜豐年將鎮靜劑加入營養靜脈針之前,確定的眼神看向霍靖沉,“不後悔?小嫂子正值孕初期,胎兒尚未好好發育,這一針下去,你該知道是什麼後果。”
“先生……”
溫越又是踟躕,不知該不該再說。
當真有一種,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的感覺。
然而,霍靖沉似乎早就做好了考慮,連遲疑都沒有,用眼神示意姜豐年,“打。”
顧西不知是不是怕痛。
當姜豐年舉着針尖湊進靜脈針的時候,她眼睛瞪的如銅鑼,死死盯着姜豐年的手……
姜豐年從來沒有試過如此大壓力的。
顧西盯着他,霍靖沉便也跟着盯住他,然後溫越也摒着息盯着他,最後整個屋子的眼睛都盯着他!
瑪德!
打支針而已,愣是把他整出一身冷汗!
姜豐年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慫包過——
針尖愣是下不去手。
以致,他不得不長長的深呼吸了一次,寬慰,“嫂子,不痛的,你放輕鬆一些。藥水一到你血管裏,你什麼都不知道就睡過去了,醒來什麼事都沒有……”
見鬼的。
他只是想要把針水推進她手背上的靜脈針裏,又不是直接扎她,有必要這麼恐懼麼?
姜豐年吐了一口濁氣。
剛要動作。
倏然間被顧西揮掉了!
“不打了!我不打了!!”
她帶着哭腔的低吼,把姜豐年整的夠嗆。
姜豐年剛要問霍靖沉的意思,他直接道,“重新取一支過來。”
一波三折,霍靖沉執意,最後這支針,便到底是扎進去了。
顧西再不配合。
她也不過是一個不剩多少體力的弱女子。
霍靖沉強勢起來,她是怎麼都奈何不住的。
所有人都不知道霍靖沉是怎麼想的。
就連一貫自詡最瞭解他的貼身助理溫越,也不知道自家先生在想什麼。
他只記得。
在太太注射完鎮靜睡過去的時候,先生的面容,既冷又僵。
彷彿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那般。
悲傷而無奈。
溫越想。
當時先生的那個表情,大概一輩子他都不能忘……
太太睡在太陽底下的榻榻米上,身上蓋着薄毯。
先生回到剛剛的公務中。
客廳與玻璃牆,隔着不過兩三米遠。
即使是公務纏身,他亦沒有讓太太離開自己的視線。
時至午後。
冗長的部署工作終於完成。
陸佔霆坐在靠玄關方向的沙發上,正對着客廳的玻璃牆。
有些疲累。
他從身上摸出一包煙,敲出一根。
剛要點燃,深色的目光恰好看到薄毯下幾乎看不出人形的顧西,抽菸的念頭不敢再有。
霍靖沉將她寶貝的跟個什麼似的。
若是讓她聞着了煙味兒,還不得怎麼來討伐他。
皺了皺眉……
他很不喜歡這種,昔日毫無顧忌的手足情,突然因爲一個無謂的女人而驟然發生改變。
如果這個女人換作是於雙雙,那肯定不會跟這個顧西一樣,這般難照顧。
姜豐年取笑他。
對顧西這麼排斥反感,莫非你對三哥有意思?你是想娶三哥入門呢?還是想進三哥家的門?其實這樣也好啊,至少省了我一份禮金錢對不對?
姜豐年就是個嘴巴沒把門兒的。
那次被他揍了一頓。
不過玩笑歸玩笑,陸佔霆自己很清楚,他的姓取向正常的很。
對顧西多多少少有一些排斥,也無非就是覺得,她將霍靖沉的整個人生都給顛覆了。
他們這種人,不應該有柔情。
柔情等於軟肋,軟肋等於致命。
很顯然,顧西就是霍靖沉的致命傷,她對他的影響,太大。
原本他還期望着,終有一日霍靖沉會回來跟自己並肩作戰。
不過如今看來……
難。
不能抽菸,陸佔霆便把玩着香菸,偶爾輕輕聞着。
睇着熟睡的顧西,他開口:“靖沉,以前我們執行任務,因爲艱難和血腥,很多兄弟也會產生各種各樣的不適。組織有專門的輔導,實在不行,讓那邊看看?我來安排,絕對保密。”
“不需要。”
霍靖沉想都沒想便拒絕。
“嗯?”
陸佔霆不解。
“小西的問題,跟他們不一樣。”
姜豐年擡首,“三哥你怎麼知道不一樣?”
霍靖沉放開手裏的資料,夾了夾眉心,“起初我也以爲她是傷了人家導致如此。不過,經我多日的觀察,基本上可以確定,她的問題追根究底,來源於,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