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碰觸到顧西的衣襟……
顧西眸底閃過嫌棄色，身子往後退了半步，冰涼的目光，從她的手指，到小臂，一點點往上，最後定格在她的面容之上！
有些時候，顧西是厭惡的。
爲什麼她連手指都長的跟這個人一樣。
明明她對她而言，不過是一個比大馬路上行走的陌生人還要陌生。
照葉暮雅所說。
她被葉伯良困在溫泉村別墅裏十幾年。
按理應是瘦骨嶙峋面容憔悴落魄不堪懼於人世。
然而，這些她都未曾在她身上見到。
除了眼角的皺紋，滿目的滄桑，其餘無異於正常人。
“你來這裏做什麼？”
盯着她許久，顧西終於開口。
她跟沈夫人長的一模一樣。
但她卻可以一眼分辨，眼前的是莫雪容，而非沈夫人。
常年養尊處優，被沈家父子善待的沈夫人，自身而發的貴雅，常人難以企及。
莫雪容似是看不見顧西眼底的嫌棄。
貼着笑臉雙手攀着鐵門道，“小西，可以讓我進去坐坐麼？坐下來我們再細聊，好嗎？”
“我跟你有什麼好聊的麼，顧夫人？嗯……或許我應該稱呼你爲葉二夫人。畢竟，你跟葉伯良相處的時日，比跟我父親長太多了。”
“小西……我們那麼久沒見面，你又何必這樣？”
莫雪容感覺到了顧西的排斥。
笑容僵了僵。
眸中的期待漸漸覆滅，“從前你喜歡粘着我，喊我媽咪，讓我抱抱，現在連多看一眼都嫌了麼？我剛剛獲得自由，取得身份證件便從臨城趕來，連夜就到這裏來找你……”
“從前？”
顧西呵笑一聲——
牙齒都經不住的在哆嗦，只覺得四肢冰寒！
“莫雪容你好意思跟我提從前！從前若不是有你這樣的母親，我根本不是現在的我——”
“知道我這輩子最噁心的事是什麼麼？所有人都笑話我，有一個殺人犯的父親，但我依然敬重我的父親！我最噁心的是你！是你啊——”
顧西站在庭院看清她的面容之時。
就告訴自己。
要冷靜，要鎮定。
就算不爲別的，也不能在懷着孩子的時候動怒激動。
然而，她發現她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自控。
面對這樣的莫雪容，她沒有半分想要親近的心，更沒有半分的念想。
緩緩靠近她。
看進她與自己極爲相似的眼睛。
顧西扯笑。
“媽咪？你知道怎麼做一個孩子的媽咪？在我童年最需要你的時候，你甩給我的永遠都是冷漠的背影，不屑一顧的眼神！知不知道在你不見了的最初那幾年，我被冷如霜欺負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趴在他們家儲物室的時候，我多麼羨慕別人有一個那樣傾盡所有疼愛子女的母親！我常常做夢，夢裏都是你，可你竟然吝嗇的即便在夢裏都不曾給我留下一個笑臉！那是噩夢！你，是我一輩子的噩夢！”
“還有你跟葉伯良的那點破事……”
顧西忽然就說不下去。
輕輕的咬着脣。
她怕她說的越多，心底的憤怒便會越無法遏制。
最後將會忍不住拉開鐵門，一棒子將她從眼前打出去的衝動！
當然了。
她把當面將莫雪容說的太過於不堪，會叫她難以自處。
再壞再恨，她到底是給自己生命的人。
顧西拼命的隱忍。
留給她最後一絲的尊嚴。
然而，可笑的是。
當她擡起頭來的時候……
發現莫雪容並沒有任何的侷促。
葉伯良於她，似乎不見得多麼可恥。
說不上來的無力。
顧西自嘲的勾起一抹笑，轉身回屋。
“說到葉伯良……”
身後莫雪容突然開口說話，顧西身形頓了頓。
“此番我也有意爲他的事而來。”
“哦？”
顧西忽然有些感興趣，重新折回來，站到莫雪容面前，“那你倒是說說，你爲他的什麼事而來？”
“讓霍董高擡貴手吧，好嗎？”
心，驟然間跌至谷底。
顧西還曾奢想，莫雪容手裏會不會有當年案子的一些證據，可以證明葉致遠曾經布過怎樣的句，不管是霍連欽，亦或是顧世友，他們都是冤枉的，抱一線希望，莫雪容能夠幫助他們恢復清白。
然而，她都說了什麼？
可笑！簡直可笑至極——
顧西好幾次掀脣，才總算扯出一抹虛無的笑。
雙肩微垮，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着瘋狂的憤怒，忍的她周身發疼，連帶着，小腹也開始一抽一抽的，難受。
咬牙，“所以，你千辛萬苦的趕到晉城來，天不亮就守在門口見我，爲的就是替他求情？莫雪容你知不知道你這句話到底是要將我置於何地啊——”
顧西嘶吼！！！
眼珠子泛紅，用盡力氣的咆哮，使她腰都直不起來！
小白從遠處奔過來。
呼呼的繞着顧西轉了一圈，繼而獵殺的目光瞪着門外的莫雪容。
好似她再要對顧西做任何的事兒，它就會奔過去將她撕咬成碎片！
小白兇猛。
即使擱着一扇雕花大門。
莫雪容也到底是存了幾分畏懼，下意識的退後兩步，視線卻依舊絞着顧西，“冤冤相報何時了？小西，上一輩的事情，已經有太多人喫過惡果，就此翻篇不好嗎？若要追究，勢必會有更多的難以想象……”
對。
有太多的人喫過惡果。
唯獨作孽深重的人還沒有得到報應。
看着莫雪容張張合合，那張與自己酷似的脣不停的在說話，顧西冰涼的視線驟然變得發狠，她攥着拳頭，指關節泛白。
剛要說話——
前方忽然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阿亮，放小白。”
那樣沉，那樣淡。
像是談論着今天的天氣，卻無人知道，他是在下達一個多麼冷酷的命令！
阿亮有短暫的猶豫。
小白並非善類，它與顧西親近，是受了自己的調教與引導。
但是換了莫雪容……
只要打開這扇鐵門，放小白。
不出三秒，必然是一場血腥塗地！
“老大。”阿亮心驚，規勸着，“這，她畢竟是嫂子的母親。萬一……”
“小西你說，要不要放小白？”
霍靖沉的聲音，更近了些。
他已從車上下來，穩步到門前，挨着莫雪容的位置，問顧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