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雪容在那端自說自話。
顧西忍不住好笑。
“我沒有要見你的想法，莫女士。”
冰涼的拒絕，讓電話那端的女人滯了滯，但未過多久，她又帶着笑意說，“小西，我有你父親當年案子的證據。他是被冤枉的，難道作爲他最疼愛的女兒，你不想爲他做些什麼？”
顧西眉眼冷卻。
翻閱着小說的指尖，在印刷字上無意識的颳着。
似是在考量什麼。
好幾秒後……
她開口，“如果我不去呢？”
“不去那我就把手裏的東西都毀了，讓顧世友一輩子揹着罵名，死了都擡不起頭來。”
顧西忽地被她殘狠的話語蜇痛了心臟。
“我爸從前待你不薄。莫雪容……你真的要爲了葉伯良，如此逼我？”
“我沒有逼你。是你們在逼我，是這個世上所有的人都在逼我！”
“霍靖沉是不會放過葉家的。就算是我求情，他也不見得會同意，葉伯良更不會因此而免罪。”
“那是你的事。我只問你，來，還是不來？”
“……什麼時間？”
“晚上七點，我等你。”頓了頓，莫雪容又道，“小西，我們母女倆也多年未見，許多體己話我們私底下聊就行。所以，你一個人來。”
顧西不知道莫雪容到底想幹什麼。
但她卻是清楚，莫雪容對於當年的案子，確實起到很關鍵的知情作用。
如今她特意打這通電話。
便是自然非達目的不可的。
顧西不可能拿顧世友的人生做任何賭注，哪怕僅僅有一線希望。
——
晚上七點。
顧西準時赴約。
1208號套房是酒店高檔的行政套房。
裏頭擺着不少女士用品。
該是莫雪容抵達晉城以後的下榻地。
房門敲開的時候，裏頭已經備好了一桌菜餚，還有果汁兒，都是顧西小時候家裏阿姨常做的菜色。
忍不住有些譏笑。
真難得，莫雪容竟然還記得她在顧家時候的喜好。
“小西，餓了吧？我們先喫飯。”
莫雪容滿臉笑容的迎着。
應該是特意打扮過，略顯年輕，頭髮鬆鬆的紮了低馬尾，白色的小西裝搭配着花色背心裙，倒是看起來多了幾分雅氣。
落座。
莫雪容一直給顧西佈菜，邊關心的叮囑，“你太瘦了，平時要儘量多喫點。睡眠也要規律，我知道你工作很忙，也看過你的所有作品，確實很不錯。不過，工作再努力，我們也得先把自己照顧好是不是？來……媽咪給你倒橙子汁，新鮮榨的，補充維生素，還能健胃消食。聽說你胃也一直不太好，多喝些。”
橙子汁確實新鮮。
輕易便可聞見芳香清甜。
應該是莫雪容親自榨的，套房附帶的小廚房操作檯上，還亂七八糟的擱着殘餘的果皮，和沾滿果汁的榨汁機。
不過。
顧西卻不知爲何，突然想起了溫泉村的橙子園。
那裏結的果子又大又圓還多汁。
她自己也曾經有去摘來榨橙汁喝。
住在溫泉村別墅十幾年的她，是否每日都在榨橙汁喝，所以今日好不容易請她一回，又將自己最拿手的果汁端上來？
顧西忍不住一笑。
原本反感她的絮絮叨叨，卻因爲想起此事，不知出於何種心理，端起果汁抿了口。
說實話，很清甜。
但不知爲何，她卻有些反胃。
並非孕吐，她已經好長時間不孕吐了。
只是純粹的排斥這些跟莫雪容密切相關的東西。
顧西沒有動筷。
都是莫雪容在給她夾，然後她自己也跟着喫。
顧西是個耐得住性子的人。
莫雪容不慌不忙，她便也不主動開口。
只是一直用平靜的眼神盯着她，盯的莫雪容再也喫不下去，不由笑，“小西盯着我看做什麼？”
“我在看，我跟你是否長的不相像。”
“那看出什麼來了？”
呵……
顧西無聲的自嘲。
她倒真的希望，她與她半點不相像！
“不是要跟我說我爸的事情？再不開口，我要走了。”
顧西厭惡這張跟自己過於相似的臉龐，並不想多呆。
莫雪容也沒再繞彎子。
輕輕開口，“在顧家別墅的後院子裏，有一個閣樓密室，當年那裏藏着顧家的許多祕密。找個機會你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就這樣？”
顧西凝眉。
這樣簡單的一句話，非約她前來酒店。
腦子閃過一陣眩暈。
還未等顧西揣測莫雪容的用意，這樣的眩暈感便開始越來越強。
“最初我跟霍連欽確實談過戀愛，我們兩情相悅感情至深。然而，在那個年代，自由戀愛通常是不被允許的，尤其是像霍家那樣的大家族。於是，後來迫於家族利益基礎上的聯姻，他選擇了林家小姐，而我則嫁給了你父親。事實上，莫周信如果願意公開我是莫家的女兒，那我跟林家小姐的身份地位又有何差距？不過，這都不重要了……你父親待我極好，我非草木，豈會不懂。如果後來不是葉伯良作惡多端，或許我跟你父親真的可以相敬如賓，如此想來應該也不是件壞事。至於你的出生……”
莫雪容絮絮叨叨。
卻是在最關鍵的字眼出現以後，停頓下來。
顧西原本是想聽，尤其是當莫雪容說到她的出生。
她的出生對她來說到底是怎樣的災難？
才能讓她在長達二十幾年的時間裏，絲毫沒有做母親的自覺？
亦或是，她根本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
顧西越是想聽，意識卻越發渙散。
儘管她極力的在撐住自己眼皮不粘在一起，卻依舊敵不住最終趴在桌面上，睡了過去。
莫雪容坐在對面。
就那樣看着顧西一點點的失去意識，神色複雜。
靜默了好幾十秒。
她終於拿起手機，在通話記錄的最上方，重複撥號。
似乎是個沒有感情的機器。
莫雪容神色轉而變成麻木，朝着電話那端的人開口，“人我已經弄來了，1208套房，希望你不要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