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霍夫人疼她都還來不及，哪裏捨得罵她委屈她？
如今天般的狀況，她也是第一次面對。
可她到底是霍家唯一的大小姐，是被縱養着長大的霍思翎！
想想很是不甘，嘴脣張張合合，好幾次，還是沒控制住的嘟囔，“嫂子是個什麼樣的人我還不清楚嘛，伯母您是不是太……”
“反了你！外面的都是死人嗎？！趕緊進來把她們都給我轟出去——”
那一巴掌，霍夫人用了全身的力氣！
顧西左側的臉頰，被扇出了好幾條紅痕，橫亙在她白皙的肌膚上，觸目驚心！
尤其是，脣角被霍夫人的指甲刮破了一道口子，隱隱滲出血絲，使得整個人看起來尤其狼狽。
好幾次，她脣皮挪動着，想說話，卻終究吞了回去。
霍思翎見狀，深呼吸了一口。
軟下態度道，“伯……”
原本她想說，讓她進去看看霍連欽再走。
姜豐年卻是突然從背後扯了扯她，而後堆着滿副笑臉擠上前來，“阿姨，您先消消氣。”
他雙手搭在霍夫人的臂上，將她扶至沙發旁，暗暗使力將她摁坐下來，“三哥馬上就要回來了。阿姨，您看要不要等三哥回來再說？若不然，萬一他回來剛好撞見你們在這兒劍拔弩張，這不是爲難他麼？”
“再說了，霍伯伯因爲什麼變成這樣，您心裏再清楚不過。那些事始終是他心裏的結，這個結打不開，他的命也長不了。您隱忍這麼多年，不就是想讓他好好活着麼？顧西想見見霍伯伯，我認爲沒什麼壞處。也算了了她的一片孝心對不對？”
霍夫人忽然一聲嗤笑——
“呵！孝心？她這樣的孝心，我們霍家承受不起！我當初就不應該同意她進門！我就是寄託了太多的奢望在她身上！纔不得不一次次說服自己去接受莫雪容的女兒！現在回過頭去想想，簡直就是荒唐——”
“荒不荒唐，那也是您跟三哥的約定。顧西在三哥心裏什麼地位，您也是相當清楚的。如果您執意爲之，萬一將三哥惹毛了，霍家便是又一輪的不太平，何必呢？阿姨您再想想，葉暮庭是什麼人？他如今跟三哥正斗的熱火朝天，鼎豐的聲譽危機也還沒有解除，溫越每天在公司焦頭爛額，媒體更是蹲守在全城各地無孔不入。我們家裏如果再起內訌，豈不是正中了葉暮庭下懷？到時候葉家風生水起，您甘心麼？”
霍夫人的眼眶是發紅的。
並非傷心和難受，而是前所未有的憤怒，幾欲到了噴發的地步！
她伸手一指——
正向顧西的腦門，“那你怎麼確定，她不會跟着葉暮庭一起來禍害霍家？她不會成爲叛徒？！如今網絡上的那些東西，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別忘了，她是被葉家養了十幾年的，更是被葉暮庭愛護了十幾年的！養條狗都有感情，何況是她——”
說霍夫人尖酸刻薄？並非。
她的出身與教養，放眼整個南省，少有人及。
這般的不饒人，是她心底揹負的東西，已經在霍連欽接連兩次搶救以後，把她壓垮到臨近崩潰的邊緣！
她說的並沒有錯。
顧西是被葉家養大的，縱然葉家歹人太多，卻終究架不住葉伯先和葉暮庭父子曾經給過她的那些情份。
但凡是個正常人，都會猜測，顧西的情感天平，到底是偏葉家多，還是偏霍家多？
或者更直接的說……
她的心是在葉暮庭身上，還是在霍靖沉身上。
“豐年，我從前願意相信她，是因爲葉暮庭不在了，她沒得選擇。但如今不一樣，葉暮庭又出現了……一個女人的感情，最是難說難控。你敢拍胸口保證，她跟葉暮庭一次又一次的共處一室，衣衫不整，都是她被人設計陷害的嗎？如果不是她對葉暮庭有惻隱之心，難平之意！旁人有那個本事將她從靖沉安排的那些保護她的人眼皮底下擄走？退一萬步，即使她是被設計被陷害，事情鬧到了天下盡知，我們霍家還有什麼臉面？別說老爺子被氣瘋，這種事擱誰身上，誰不瘋！”
滿室安靜。
這下，連姜豐年都不說話了。
說起來，這裏頭的複雜，真的難以辯說。
就連他自己，也曾懷疑過顧西配不配得上他喊一聲嫂子。
雖然他如今選擇相信……
但他畢竟不是霍夫人。沒有她的角度與立場，更沒有她的所有辛酸。
她心裏的矛盾，與日復一日積壓下來的心結，何嘗不必霍連欽少？
談話一到這個地步，姜豐年是沒有資格建議霍夫人寬宏大量，放下成見的。
其實他自己也並非不清楚。
所以當顧西提出想見霍連欽的時候，他希望另外找個能避開霍夫人的時間，等他安排了見面，也好讓顧西安心。
可是霍思翎恰好出現……
想想霍夫人疼霍思翎就跟親身骨肉似的。
便心有僥倖，看看能不能讓霍思翎成爲緩解霍夫人壓抑與憤怒的良藥，這樣等三哥回來，事情也會順手很多。
沒想到……
效果並不理想。
是霍思翎年輕氣衝，看見顧西被欺負的不成樣子，就着急了。
也是霍夫人恰好在尋求一個發泄的出口。
於是，變成現在這個僵持的樣子。
顧西更不能說什麼。
彷彿她就是站在那兒，都是中罪過。
原本腹中的寶寶會是她的護身符，奈何，網絡上各種流傳，煽風點火的評論，在質疑她孩子的父親是誰。
小腹不大，微微隆起。
卻在此時此刻，成了霍夫人心裏，最刺眼的存在。
顧西酸澀的眼眶眨了眨，蒼白的面色如紙如鬼，看向身旁的霍思翎時，勉強擠了擠笑，“思翎，你去看看你大伯吧，我先走了。”
“嫂子……”
“不許喊她——”
霍夫人對霍思翎的命令，顯然代表了她如今不承認顧西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