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如霜太瞭解她了……
每每她這種模樣時，往往都暗藏着對她的算計，或者予她無法辯駁的反擊。
從前她就是如此。
表面上看着純淨無害，背地裏在卻是在暮庭身上不知使了多少招數，讓她和暮雅在暮庭面前吃盡了啞巴虧。
若不是如此，區區一個毫無縛雞之力的孩子，她怎麼可能十幾年的時間還搞不定！
只要這麼一想，冷如霜就是滿心的憤懣。
可是，人一旦犯錯，那一輩子都是心虛的。
想起自己被她知道的那些晦澀祕密，冷如霜莫名有一種虛汗從背脊涔涔往外冒的不安。
連多餘的考慮都不敢。
直接朝管家一揮手，“按西小姐說的去做。”
管家：“……”
“怵在這兒做什麼？還不趕緊滾——”
冷如霜憋了一肚子的內火，不敢朝顧西發，劈頭便悉數撒到管家身上。
“葉姨，我們去書房吧。”
管家帶着人退下以後，顧西擅自上樓。
冷如霜心有怒意，卻也只能忍着不發作。
書房原先是葉伯先的。
葉伯先突發心梗死在書房的辦公桌前，葉氏集團頓時羣龍無首。
好在暮庭爭氣。
僅用短短月餘的時間，便平外患攘內憂。
自此，二樓的書房，也成了他的辦公地點。
只要他回香河山，這裏必定是他最常呆的場所。
顧西沒有半分生疏與客氣。
要說，她從前也不是沒有到過這地方。
葉伯先給她祕密轉讓股權的那天，她就是坐在這裏的沙發上，聽他闡述葉氏內部的各種厲害。
若說顧西真正的感覺到他是個真心關心自己的長輩。
那便是從那天開始。
可惜……時間太短了。
她還沒能好好體會一下來自葉伯先的重視，他便在突然間一命嗚呼。
桌上有宣紙，顧西提起旁邊的毛筆字揮了幾筆……
繼而淡淡，“葉伯伯與暮庭的書法都是極好的，可惜，我怎麼都學不來。”
她的音色溫婉而輕柔，舉止投足皆是從容不迫。
就連臉上的神色，都是溫溫的，一副陷入回憶中的樣子。
冷如霜幾乎快要被顧西耗盡耐性了。
滋滋的虛汗一直冒。
以致，開口的時候，忍不住揚起了尖銳的調，“你到底想說什麼？有屁快放無事快滾！”
“夫人真是好笑。指責我沒心沒肺不念養育之恩的是你，如今我來了，與你敘敘舊談談往事，你又看我各種不順眼如此驅趕我。那我是要如何做，你才滿意？”
“……”
“嗯？”
冷如霜被噎的一時不知如何反駁。
偏生顧西又在這時候擱下筆，擡起她那雙晶亮的眸子，反問一聲。
冷如霜向來是輸人不輸陣的性子。
若非她心虛，早就將家裏的保鏢叫過來了。
“反正你若是再這麼陰陽怪氣，我就要喊人了！”
“哦……”
——
沈東揚在樹蔭下。
靠着前排引擎蓋抽着煙。
有一種大長腿無處安放的既視感。
煙他已經抽了一根又一根，與顧西約定的時間早就過去。
原本他要進去。
顧西在搞什麼名堂，她沒說。
但他知道，那屋裏頭如今只剩一個冷如霜，依顧西如今的戰鬥力，只要冷如霜不動手，那就絕對不是顧西的對手。
不過，冷如霜也不敢動手。
好不容易失而復得的人生幸福，她不敢沒有分寸。
若是傷了顧西分毫，不要說是葉暮庭，就是霍靖沉也絕不會給她好果子喫。
如此一來，他反倒是耐下了性子。
靜待着她又在編造什麼樣的好戲。
煙盒敲出第五根。
剛要點燃，沈東揚便看見了別墅大門晃出來的兩個女人。
爲首是步伐有些緩重的孕婦顧西。
後一步是珠光寶氣的雍容婦人。
兩人相處，看起來倒是和諧。
沈家幾代世族權貴，追求的早已不是表面的榮華，他們那些家族，尤其是霍家，講究的早已是財富上的昇華，重氣質與品味，乃至更大的格局。
這樣的冷如霜，讓沈東揚瞧着，莫名想笑。
葉暮庭很優秀。
但如果非要說，他有哪裏比不上，那應該就是……他有一個冷如霜這樣的媽。
沈東揚哂笑。
將香菸塞回去，上車，煙盒被隨手丟至副駕座。
——
如果說，對付一個外強中乾的僞老虎，最好的方法是什麼？
那就是……
捏着她的軟肋，磨盡她的耐性，最後讓她失去主見毫無清晰判斷的能力。
就如此刻。
顧西說一，冷如霜不敢說二。
站在別墅門口，冷如霜吩咐管家，“我跟西小姐出去喝茶，午飯不用準備。”
“好的。夫人需要送麼？或者我安排兩個保鏢隨從？”
“安排什麼？去到哪裏身邊都有人盯着，煩不煩。”
“是的，夫人。”
有過剛剛的經歷，管家不敢再多嘴。
心裏也想，西小姐一個挺着大肚子的孕婦，還能將夫人怎麼着了不成？
——
顧西帶着冷如霜上了樹蔭下的瑪莎拉蒂。
兩人一起坐在後排。
起初冷如霜以爲，駕駛座的是顧西的司機。
一上車就嚷嚷，“喂，開車的，趕緊走啦。”
冷如霜覺得……
畢竟人家現在是名門太太，還是懷着身孕的名門太太，出門不帶幾個保鏢已經是稀罕了，帶個司機怎麼也是應該的。
可是，前排的人沒有反應。
一頭濃密短髮的頭顱，悠閒的靠在椅靠上，不知在幹什麼。
直到顧西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哥，我們走吧。”
“去哪裏？”
前排的男人活動了下脖子，突然回過頭。
清洌的嗓音伴隨着男人絕美的俊顏，就那樣猝不及防的晃入冷如霜的視線，讓她煞時間便白了臉色。
“魅色。”
顧西輕輕的吐氣。
卻彷彿撓了冷如霜的哪條神經。
倏然間，她伸手去開門——
開不動。
便又張大了嘴要喊……
只是，沈東揚的動作太快了。
在她嘴巴剛張開還未能發任何音的時候，車子已經漂亮的旋了個彎，順着柏油路遠離了葉家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