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東揚沒必要喊她過去一趟的。
因爲,葉暮庭從始至終都並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哪怕一個字。
除了最初的那眼街角相望。
他根本沒再給過她正眼。
只是抱着冷如霜出去的時候,從她身前擦肩而過,衣衫的布料輕微的摩擦而過。
留下一貫屬於他的氣息。
然而不知爲何,顧西並不覺得難過,反而有一種如釋重負。
她與葉暮庭,不再適合有感情上的任何交集。
既然彼此都有這個共識,有些事情反而會簡單很多。
人散……
沈東揚留她坐坐。
說是喊白蘇過來一起。
顧西多少有些知道,沈東揚是擔心她一個人憋的慌,叫白蘇一起好歹有個說話的人。
不過她沒什麼興致。
倒不是說累或者沒心情,而是,並不是所有事情,都適合向白蘇說起。
而且,來來去去反正就是這些,重複強調,或者翻出來細說,毫無意義。
——
梅姨看見顧西進來。
有一絲詫異。
明明說要出去跟朋友玩的太太,竟然這麼快就回來了。
梅姨剛要關心幾句,顧西便已率先開口,“梅姨,有什麼喫的麼?我餓了……”
“有,有的。”
梅姨轉身就往廚房鑽。
顧西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孕後期,雙腿有些輕微的浮腫,走路後,便是容易痠痛。
她輕輕將腿擡起。
一起擱置在沙發上,抓起身旁的抱枕,往腰後塞。
真奇怪……
本沒有睡意的,何況剛剛出去之前才睡醒一覺,然而一回到自己的家中,整個人鬆懈下來,那種濃濃的疲倦感,一下子就又襲來。
梅姨端着燕窩出來的時候,顧西已經輕輕闔着眼皮,呼吸均勻而輕淺。
“太太,太太?”
梅姨喊了兩聲,顧西沒有迴應。
這天氣,客廳睡的如此隨意,容易着涼。
偏偏她還懷着孩子。
縱是梅姨喊誰一起幫忙,也不太方便將她抱進主臥。
無法,梅姨只得給她蓋了毯子,燉好的燕窩又放回了鍋裏……
——
霍靖沉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
顧西正悠悠轉醒。
“在做什麼?”
男人低沉的話音透過聽筒傳來過,明明很近,卻又感覺很遙遠。
顧西忍不住嘆了聲……
低低的音色,引來霍靖沉的疑慮,“不開心?”
“沒有。我只是想……生完這個孩子,以後再也不生了。”
手機那端的男人,沉促笑,“是我讓你受苦了,對不起。”
“嘁……男人從來只會說。”
“我倒是想嘗一下你的辛苦,可惜,沒那種功能。”
男人的笑聲低低的,煞是好聽。
說起來,這算是他到晉城後,第一次主動跟她聯繫。
“感覺你心情還不錯。是不是事情有新的突破?”
“還算正常。王一全的家屬交代了當年你父親案件的一些關鍵線索,藉着這些線索,推翻曾經的冤假定論不是件難事。現在已重新介入調查取證,其他不說,至少你父親的黑鍋,是能甩掉了。”
霍靖沉正色。
對顧西說着晉城的事情。
“那老爺子呢?他當年退下來,就因爲蒙受了不白之冤。雖然沒有入獄,但也是他人生栽的最大跟頭。既然我父親都能洗清,那他呢?”
這通電話,應該是霍靖沉特意抽出時間來給顧西打的。
前後說了十來分鐘。
後面他還問顧西,他不在的這些天,她都是怎麼過的。
不知道他是在試探什麼,還是隨口問起。
顧西沒有老實說。
三兩句敷衍而過,他卻也沒有追究。
只說,他可能一時半會不能回來,讓顧西乖乖的。
乖乖的,有多重意思。
可能是他只純粹哄顧西。
也有可能是,讓她不要去做一些不在能力所及之內的事。
顧西思忖。
反問,“最近跟於雙雙有聯繫麼?”
“沒有。怎麼?你喫醋?”
“……怎麼會。”
“嗯,不要胡思亂想。”
“……”
其實顧西很想說,於家會因爲記恨而對你做什麼嗎?
只是,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霍靖沉何其精明。
這些話題一旦她扯了個開頭,怕是接下來她要怎麼應付他都不知道。
不知誰在喊他。
他說他要去忙,顧西嗯了聲,掛斷電話。
之後的時間,顧西便一邊在客廳喫着梅姨燉的燕窩,一邊打開電視,搜索新聞頻道。
這已經成爲了她近日來的習慣了。
只不過,今天之前,她並沒有從電視新聞上發現過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多數就是胡亂翻翻。
今天卻是不巧……
剛一打開電視,屏幕鎖定的建築物,便是讓顧西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那是葉氏集團的總部大樓。
葉暮庭多年來一直辦公的場所。
畫面上,赫然出現的便是葉暮庭的身影!
他的前後左後都圍着制服人員。
像是某些犯了事被拘押的人,但對他分明又沒有什麼強迫措施。
一如既往的修長筆挺,白天的那種頹靡,如今更甚!
可是你再仔細一看。
他周身的頹靡之後,又隱藏着不容被觸犯的鋒芒。
可是不管如何……
他是在這個城市的下班潮中,在川流不息人來人往的地方,被帶走了!
報道說。
葉家因爲涉嫌多年前的一樁冤假錯案,今日被帶走協助調查。
很簡短,除了這麼一句話,甚至沒有多加任何添着感情色彩的點評。
可見,這事有不能被觸及的隱晦。
也或許是因爲,涉事之人身份地位的不一般,讓媒體不敢在事情沒有定論的階段,過度渲染。
白蘇的電話突然進來。
顧西隨手接起……
“葉暮庭出事了?”
“哦。”
白蘇無奈,“你哦什麼?你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你不知道嗎?我以爲沈東揚會告訴你的。”
顧西道。
白蘇有些唏噓,“我以爲你會願意告訴我。”
“長話短說的理解就是……十三年前我父親與霍家老爺子的事,基本上可以確定是葉家老爺子與葉伯良所爲。如今事情有了重大突破,我父親很有可能會洗清冤屈,但這同時代表着,葉家會攤上麻煩。你知道的,葉致遠跟葉伯良都已經死了,葉家能主事的唯有葉暮庭。被帶走問話,再正常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