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實顧西始終未開口。
僅有的兩次，就是那次電話上，還是爲了討好他幫她的前提下。
“抱歉。”
手機那端的沈東揚，音色有些低。
但是顧西仔細都是沒有聽清楚，他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狀態。
“你現在在哪裏？”
“去醫院的路上……”
“好，等我。我馬上讓青禾送我過去！”
顧西沒有耽擱，當即掛了電話，喊了青禾，而她則是回了臥室換了身衣服！
孕將30周，睡至半夜。
顧西被驚醒起牀，打了一圈電話，然後在青禾的陪同下，趕去了醫院！
梅姨很擔心。
一則擔心顧西的身體以及未出世的寶寶。
二則擔心醫院裏尚不知生死的老爺子及夫人。
後半夜，她一直想方設法聯繫霍靖沉，沒有成功。
——
顧西趕到醫院的時候。
走廊上有不少人。
火勢已經被消防撲滅，以老爺子的病房爲中心點，殃及前後左右四五個病室。
不過其他病室損毀不嚴重，也無傷亡。
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但又好像是隱隱中在昭顯着什麼……
起火如果不是自己的原因，那必然是有誰在進行鍼對性的縱火。
不知爲何。
顧西的腦子裏，莫名閃過晉城顧家別墅裏的那場火。
心臟忍不住回縮着。
沈東揚已經在了。
他背對着顧西，正在跟消防的隊長不知聊些什麼。
姜豐年也在，面色鐵青的在跟院長爭論着顧西聽不懂的東西。
顧西腳步沉重。
青禾怕她摔了，伸手虛虛環着顧西的後腰，因着身份關係，他即使再擔心她會倒下來，也不敢將手碰到她身上。
“到底怎麼回事。”
顧西開口，聲音涼的堪比深秋半夜的霜露。
沈東揚轉過身。
相較顧西的蒼白失措，他那張過份俊美的面容上，平靜的仿若一潭湖水。
“監測儀器發生電路短路迸出火花，病房裏頭還有酒精等消毒物品助燃，火勢起的又兇又猛。”
沈東揚好像是在說一件與他無關的事情。
敘述的簡明扼要又毫無感情。
顧西一怔。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這是一起自發性的火災，暫時沒有發現有人蓄意縱火的痕跡。”
消防隊長代替了沈東揚，給了顧西一個非常官方的解釋。
“人呢？”
“發現兩具屍體，尚不能確認身份。”
顧西腳步一陣踉蹌，後背抵在冰涼的牆壁上！
泛白的白織燈從醫院走廊的天花板上打下來，更襯得她灰白如鬼的面容！
姜豐年拾步過來。
他伸手，想拍拍顧西的肩頭以示安撫，卻是手擡起在半空，僵在那裏，怎麼都開不了口。
顧西眼瞼掀了掀，看向他，“你也覺得是這樣？監控呢？我要看醫院裏的監控視頻。”
“都燒了。看不見。”
姜豐年說話，乾澀且晦澀！
“你們不是好兄弟嗎？二老待你不是跟自家孩子一樣嗎？你們的爺爺父親一輩輩下來不都是最好的老朋友嗎？臨城那麼多醫院，他哪裏都不去，就來你這裏！你不是答應過他要好好照顧二老的嗎？姜醫生……你就是這麼照顧的？這是什麼鬼醫院！好端端的怎麼會出現電路問題？這些事情不應該有定期的電工維修檢測嗎？那麼大的醫院，失火了，你們竟然告訴家屬，是因爲電路問題！這像不像是一個大人淹死在兒童游泳池裏一樣可笑？”
“你要怎麼向他交代？我要怎麼向他交代？”
“……”
顧西牙槽後咬，不停的發顫。
連帶着指尖都在顫着，圓潤精緻的指甲蓋，冷成了青紫色！
姜豐年無聲。
被顧西盯着，狠狠的搓了一把臉……
後方的院長見狀，忙上前，眉色裏全是愧疚與歉意，稍與顧西寒暄，便解釋，“霍太太……姜主任剛剛纔從十幾個小時的手術中下臺，在此之前他爲了跟專家團隊研究手術方案，已經徹夜未閤眼了，您就先讓他先歇一歇，可以麼？”
顧西厲眸掃了過去。
“我在跟你說話？你有什麼資格說這些！身爲一院之長，出現這樣的大錯誤，不應該連滾帶爬着去想想怎麼調查真相，及時善後，給家屬一個交代嗎？你如今還怵在這兒做什麼——”
顧西聲聲厲色，尾調上揚！
直把院長逼的一口氣喘不上來……
“小西，你冷靜點。”
不止院長，連顧西都快被自己逼的喘不上氣了。
沈東揚見狀，忙扳過顧西的身子。
將她帶離到自己身邊。
“怎麼冷靜？像你一樣面無表情*事不關己嗎？死的不是你父母，沈東揚你當然覺得可以冷靜了——”
這個凌晨。
顧西仿如一隻刺蝟。
逮誰攻擊誰。
霍靖沉的手機依然不在服務區。
她在幾近麻木的狀態下，要求見那兩具據說尚不能確認身份的屍體。
——
太平間。
姜豐年陪在顧西身後，看着她一步一步的靠近推牀上的兩牀白布。
張口，想要阻止她。
卻一直未能開口……
“嫂子……你要有心理準備。他們，並不好看。”
姜豐年的話，在口中溜了一圈，卻終究換成了提醒。
白布一掀。
似曾相識的場景又在眼前重現！
焦，臭，糊，面目被毀！
刺鼻的味道驟然向着顧西侵襲而來——
還未等她看清。
胃裏便是洶涌的翻江倒海！
顧西死死咬着牙，不讓體內的不適在死者面前曝露着，那是何等的不尊重！
可是她不小心咬破了脣皮。
血珠冒出來，腥甜的味道刺激着她的神經，胃裏的東西頃刻就涌出來……
顧西一直乾嘔。
除了最初的一灘水，沒有任何東西。
體力不支，她漸漸就軟了下來，身子呈不受控制的速度，往地上倒！
姜豐年心跳漏了節拍——
第一次感覺到手忙腳亂，甚至顧不上任何身份與僭越，雙手結結實實的托住她的腰身，繼而環抱着她，在千鈞一髮之際，旋轉了身，咚的墜地！
他被壓在通着冷氣的冰冷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