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世友溫和蒼老的嗓音中,一聲‘囡囡’終究讓她潰不成軍。
沒有聲音。
隻眼淚不停的掉。
她窩進霍靖沉的懷裏,極爲壓抑,幾度無法緩過情緒。
以至,最後霍靖沉強硬的將她從自己懷中挖出來的時候,溫熱的眼淚,已經浸溼了他整個胸口。
“哭什麼。嗯?”
霍靖沉捧着她的臉,任她最難看的樣子在自己眼皮底下曝露,眸色溫柔而深情。
女人脣色嫣紅,夾雜着鼻水和眼淚,在柔和的陽光下,閃着晶亮的光色,哭的一抖一抖的,甚是可憐。
“爸爸帶回來了,可是……我卻把老爺子和夫人弄丟了。”
雖然誰也沒有說過什麼。
可是,顧西莫名有一種責任。
覺得既是霍靖沉不在臨城,那她理所應當的要照顧好他的父母。
霍夫人不待見她她知道。
她也不敢頻繁出現在他們面前,惹的他們心煩,從而無法靜心修養。
如此……她想來想去只能拜託沈東揚。
可是她沒想到,就算她拜託了沈東揚,依然沒有阻止到意外的發生。
頭頂上方忽然傳來男人的笑聲。
低低沉沉的,有絲趣味,又有絲無奈。
“誰說你弄丟了他們?”
“……什麼?”
顧西一時沉浸在與顧世友重逢的激動與喜悅中,一時又傷懷與老爺子與霍夫人的事情,大腦不停的切換情緒,整個人都是亂的。
霍靖沉陡然說出這樣的話。
幾乎讓她腦子沒辦法轉過來。
“我說,你婆婆現在就在屋裏頭,給她的兒媳婦和孫子做好喫的。”
“……什麼?!”
霍靖沉皺眉,“你就只會說這兩個字?又呆又傻,顧叔都要笑你了。”
顧西不好意思的朝顧世友的方向看過去。
他老人家正不知何時坐在藤椅上,笑眯眯的看着這小倆口的甜蜜互動,有一種老懷欣慰的感覺。
顧西臉紅,“我爸在笑你!馬上就是孩子他爹了,你還喊顧叔……”
又是一陣沉沉笑聲。
“好!我錯了!應該跟着你喊,爸爸。”
霍靖沉這麼說,也當真就回過頭去喊顧世友,“爸,您都聽見了。不是我要佔便宜,這是小西的命令。”
顧世友也是笑。
撲克牌在他手裏疊的整整齊齊,“便宜你小子了。”
“誒對了——”顧西小拳頭錘在霍靖沉身上,氣嘟嘟的,“你剛剛還沒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老爺子和夫人真的沒事?”
“你不是都聽清了?”
“沒有,剛剛風大……”
“我說你不信,自己進去不就知道了。”
“對哦……”
顧西當下撤離開他的懷抱,轉身就要往裏走。
腳步剛踏,又想起來什麼,朝身後的顧世友伸出手,“爸!我們一起走吧。”
“誒……”
顧世友樂呵呵的上前。
顧西一把抓住他的掌心,觸感粗糲。
忍不住上下翻轉的看,滋滋往外冒的心疼……
不過,比起暗無天日的牢獄之災,這樣似乎又已經足夠好了!
顧西忽然無比慶幸……
身體疾病什麼的,只要能治,她都出得起這個錢。
——
屋內比顧西想象的還要寬敞。
老舊的洋樓,門窗都是拱形的,彩色窗花,撲面就是古色古香。
放開顧世友讓霍靖沉陪着。
顧西下意識就順着廚房的方向過去……
裏頭確實有叮叮噹噹的聲音,像是在做飯。
“媽……媽?”
放在往常,顧西是斷不能這樣輕鬆而又自然的喊霍夫人的。
可是現在卻不然。
即使讓她多喊幾次,那也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人就是這樣,經歷過生死離別,纔會感覺之前所有的顧慮與成見,都能夠得到最大的釋懷。
想想,世界如此精彩,有什麼能比好好的活着,還要好?
霍夫人卸去了一身鉛華。
昔日名門千金,豪門長媳,如今卻安於在這樣的地方,洗手作羹湯。
聞見顧西的聲音……
她轉過頭來。
表情淡淡,眸子卻漾着淺淺的,幾欲沒有的笑。
“來啦。去外頭歇着,馬上就開飯了。”
顧西折騰了一個上午,此刻叫霍夫人這麼一提醒,才發覺當真是餓了。
“爸爸呢?”
顧西沒有聽話的退出去歇息,反而是走進去,站到霍夫人旁邊,隨手就拿起竈臺上的青菜,幫忙動起手來。
再怎麼說,顧西的肚子裏還懷着霍家的子孫。
霍夫人就是再如何,也不至於讓顧西動手幹活。
伸手抽走顧西手中的菜,她開口,“在樓上呢。”
“他還好嗎?”
“挺好的,剛剛還想下來跟老顧他們一起玩牌,被我阻止了。外頭風大,他也不瞅瞅他那身子骨。”
剛剛霍靖沉說,顧西還有些不信。
甚至擔心會不會是他爲了安慰自己而故意哄騙。
可是……
當她站在這裏,看到毫髮無傷的霍夫人,再又聽她口中說起霍連欽的狀態,忍不住揚眉而笑,“嚇死我了都……”
霍夫人不置可否的嗯了聲。
或許是之前在醫院裏對顧西非常的不客氣,如今在這種情況下相處,似是不自然。
霍夫人只顧低頭做自己的事,目光偶爾也會往顧西的腹部瞅瞅,想問些什麼,卻又終究是嘆氣而止。
顧西瞧出來了。
雖然她也有幾分不適應,但這種情況,你總不能讓長輩先來給你低頭吧?
於是,她不動聲色的往霍夫人身邊挪了挪。
狀似無意,卻又鼓起了所有的勇氣,她輕輕繞過霍夫人幹活的手,挽住她的手臂,無限輕柔,“媽……我們是一家人,過兩三個月寶寶就要出生了,到時候我跟靖沉一忙,寶寶還得指着您來照顧。不要跟我生氣了好麼?如果以前我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地方,您大人大量原諒我一次,好不好?”
“……”
“媽,您說句話,成嗎?”
“……哪有什麼原諒不原諒?非要說原諒,那也是我需要求得你原諒。我都知道了,若不是你讓沈東揚盯着我們,今日我們也不可能在這裏悠閒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