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好像就等着醫院來給他們下判決。
或許是小暖暖尚在嗷嗷待哺的階段，顧西情緒平平，或許是怕太過於傷鬱，孩子連母乳都沒得喝了。
所幸還好……
她每日依舊準時餵奶，早上帶小暖暖出去曬太陽，中午午休，其餘的時間，小暖暖有梅姨和霍夫人照顧，她一個人坐在窗臺下看書，發呆，偶爾上網關注一下娛樂圈的實時狀況。
每個下午三點，是icu室開放家屬探望的時間。
不多，就那麼十幾分鍾。
但對顧西來說，卻彌足珍貴。
她會提前半個小時等候在那裏，等到icu裏的護士出來喊家屬，喊到誰，誰進去。
十來個病號在裏頭，都是重症者。
每一個等待的家屬都是焦灼的，一天二十四小時，就盼着這十來分鐘的探視。
姜豐年問顧西。
如果等不了，那每天讓她第一個進去。
顧西拒絕了。
她說，大家都一樣，她不會等不了。
其實進去也說不了話。
顧世友戴着呼吸機，連清醒都非常困難，偶爾顧西說幾句，他只是手指動了動。
手指上着夾子，心電圖檢測，呼吸機維持生命，鼻飼管，尿管……
那裏有非常多的儀器，各種各樣或透明或血色的管子，顧西穿着無菌服站在牀頭，那是連手都不敢擡的。
四肢緊緊的收着，生怕自己動一下，就碰到了哪條不知名的管子而釀下大禍。
護士讓她不用太緊張，只要小心些，動作輕些，握握他的手也是可以的。
顧西把自己的手擡起來，卻是不知如何將他握住。
手背是靜脈針管，指尖是夾子，每一個地方都在他的身體與儀器指尖牽扯着，終究沒敢妄動……
顧世友，就像是一個沒有生命的東西，躺在病牀上，對這個世界的所有事情，一概不知一概不理。
簡直比從前在獄中還要受罪。
顧西每過去看一日，心底的難受就越發濃厚，她需要拼命忍着，拼命想着小暖暖的各種小表情，纔不至於失態。
霍靖沉這幾日見了不少專家。
他見過，但沒有說起來過。
顧西隱隱知道些什麼……
那天早晨，她起的晚了些。
下來的時候，老爺子和夫人帶着小暖暖出去了。
大廳裏只有霍靖沉。
看見她從樓上下來，笑容和熙的問，“想喫什麼早餐，我去做。”
他丟開正在辦公的筆記本，修長的雙腿朝着自己邁步過來……
這個家裏別的不多，就傭人多。
早餐而已，什麼時候輪到霍靖沉親自動手了？
不過顧西也知道，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哄他開心。
也沒有拒絕，淡淡的說，“雞蛋麪……嗯，我要臥兩個荷包蛋，再撒些蔥花的那種。對了，不要忘了加點紫菜，再放兩顆幹瑤柱就最好了……”
霍靖沉笑，“要求還真多。行……老公滿足你，只要你想要的，我能給的，都滿足你。”
彼時，他已經走到顧西跟前。
口吻寵溺，“太瘦了，必須要喫多點。”
顧西笑笑。
隨他在自己臉上這裏掐掐，那裏摸摸。
他很快就轉身去了廚房。
顧西只團坐在沙發上，仿如午後慵懶的波斯貓，焉焉的提着眼皮，享受着窗外洋洋灑灑的淺薄陽光。
霍靖沉的筆記本就擱在她的腳邊。
隨意的很……
打開的界面，顯示的是鼎豐的內部資料，他許是看到一半，就那麼放着。
顧西撩了撩眼皮……
這人，還真的是。
倘若她將這些東西當情報拷貝下來，放眼整個南省商圈，怕是能賣個足以讓自己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
又或者說，她心存歹念，將這些文件直接轉載給他的對手葉暮庭，那將是鼎豐的萬劫不復。
顧西的思緒有些飄遠，爲自己這些好笑的聯想，更爲霍靖沉對自己的無條件信任。
麪條煮好了。
霍靖沉又過來，把她抱到餐廳去，沒捨得她走半步路。
顧西是有些無語的，捏了捏他的後肩，“我有腿，能走……”
“嗯，你的腿等到我不在你身邊你再用。”
“……”
麪條味道很好。
只是，顧西吃了一半就喫不下去。
荷包蛋還剩下一個，紫菜蔥花混着零星的油花飄在麪條上，瑤柱也熬成了細細的絲兒，色在香在。
霍靖沉什麼都沒說，將碗挪到自己面前。
就着顧西用過的筷子和湯匙，優雅的吃了起來。
彷彿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
又彷彿是，他特意多煮了，她喫不完，他接着她的那份喫。
人世間，最是親密無間的關係，不過如此。
顧西看在眼裏，心口微暖，但面上平靜。
她單手托腮撐在餐桌上，看着眼前的男人一點一點將麪條喫乾淨，微微笑着，“小時候，我爸就是這麼給我煮麪條喫的。他別的都不會，就麪條煮的好喫。可能是因爲……我每年生日，他都雷打不動的保持着要給我喫長壽麪的習慣，十多年下來，想煮不好喫，都難。”
長壽麪。她以前怎麼就沒想不起來，讓他在生日的時候也喫上自己給他煮的一碗麪呢？
顧西甩了甩頭，甩開那些混亂的思緒。
“後來他出了事，就再也沒喫過了。暮庭經濟獨立後，倒是喜歡在我生日的時候搞些花樣，但即使是喫長壽麪，那也是在外面的餐廳酒店，我喫過非常高級的，但這種家常原味的，沒去碰過。”
“那些年我們每個人都很忙。他忙着接管集團，我忙着連載，改編，忙着寫劇本，找投資。生日也變得可有可無。”
“不過……你煮的很好喫，有我爸爸的味道。”
霍靖沉什麼也沒說，就那麼靜靜的聽着她低低的訴說。
末了，才笑一句，“那今年你生日，我煮給你喫。”
顧西晃了一下，眼神飄忽，“哦……還沒這麼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