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達兩個小時的暴行,未能從莫雪容口中得知所謂的證據,到底是指什麼,寄到了哪裏,給了誰。
而外面世界的風雨欲來,以再不能提供更充裕的時間,讓莫周信去做任何的補救。
奄奄一息的莫雪容,最終是看着莫周信倉促離去的背影,暢快的笑聲破喉而出,久久縈繞在這棟別墅的深處,如同發了狂的鬼魅……
當溫越帶着阿邁他們踢破密室的封鎖門進去的時候。
暗黑狹窄的空間裏,只餘拖拽之下印上的深色血跡,以及,莫雪容淺淡到再不能淺淡的氣息。
此外,再無一人。
溫越俯身,眉心微微起皺,“您別怕,我們這就帶您出去,馬上去醫院!”
話落之時,溫越招呼阿邁,就要將莫雪容抱起來的時候,她卻伸了手,輕輕攥住溫越的褲管,“……霍靖沉呢?”
“先生就在外廳。被莫家的人絆住腳,您撐一撐,馬上就能見到他。”
“不……不用了。麻煩你轉告他,將我和老顧葬在一起……”
“莫女士,您不會死。”
溫越看着幾乎半個身子倒在自己腳下的莫雪容,她四肢健全,身上亦沒有明顯的過重傷痕,頭腦清晰,即便是受了些苦,那也絕對是能救活的。
可是,越來越濃重的血腥味兒,又是讓他忍不住起疑的去往後翻看她的身軀。
一條血臂緩緩擡起……
溫越瞳孔驀然縮緊,“您這是幹什麼!”
莫雪容自殺。
用她早已藏在身上的刀子,在溫越他們還沒衝進來的時候,割了她的手腕……
在她身體隱藏的背後,血液積成了一灘!
溫越忙用手去堵她的血口,儘管是這樣,莫雪容漸漸渙散的眸色,亦是讓他覺得,這條熱乎乎的生命,也許很快就要在他掌心溜走。
忍不住擡頭催阿邁,“趕緊去喊先生——”
霍靖沉來到的時候。
密室裏安靜的如斯可怖。
跟在他身後的,還有聞訊而來的莫淑媛。
莫雪容安安靜靜的躺在溫越的腳邊,緊閉着雙眸,好像是熟睡了,誰的安心又愜意,仿似這個世界的所有紛擾,終於離她遠去,竟難得見她彎彎翹起嘴角。
顧西睡覺的樣子,儼然是她的翻版。
但事實上,她確實不是她的女兒。
霍靖沉也是在顧世友離世後,才瞭解到,莫雪容並非對顧西沒有一點在意。
而是她不敢表現出自己的任何在意,怕莫周信起了疑。
莫周信始終都深信,顧西不過是葉伯良暴行下的產物,所以從來不屑對她動任何心思。
“先生……”溫越遲疑,看着霍靖沉緩緩靠近的腳步,終究開口,“她說,這一世她拖着骯髒的身子,讓顧世友受盡了委屈和羞辱。希望來世,可以早點相遇,以清清白白的自己,回報他的癡情和重恩。所以……她想跟顧世友合葬。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別的遺言,包括對太太……”
霍靖沉只輕輕頷首,“好,我知道了。”
“那太太那邊……”
“這後事……”
“我會跟沈家商量。”
權錢是罪,紅顏是罪,貪慾是罪,怯懦是罪。
一個莫雪容,勾走了多少男人的癡心,讓掌控莫雪容的莫周信,在他的領域裏無往不利。
一個莫雪容,又攪亂了多少個家庭的平靜與溫馨。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莫雪容,她所有的苦與恨,只能咬碎牙齒往裏咽。
然而終究不枉來塵世走一遭。
因爲,她遇到了一個願意爲她失去自由,奉獻生命的顧世友。
一個捧着他的全世界來心疼她的男人。
所有人都以爲,莫雪容水性楊花沒有心,嫁給顧世友不過是被豪門拒入之後的將就和賭氣。
或許當時是如此……
可是在那之後,一年又一年,顧世友早已溫暖了她的整個人生。
——
處理完莫家的事情,霍靖沉出來以後,遣散了身邊的所有屬下。
一個人坐在車裏,心思略沉的抽了根菸,這煙抽的又慢又緩,燃盡之後,天色已漸漸發黑。
他從身上摸出手機,給顧西打了電話。
那端聲音輕輕的餵了聲……
霍靖沉動了動脣,突然發覺,原本不過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竟是如此難以脫口。
顧西似乎意識到什麼。
也不再出聲兒,任憑彼此的呼吸隔着手機在耳側交融着。
“莫雪容,自殺了。”
“……死了?”
“嗯。”
又是久久的靜默。
那種安靜,讓霍靖沉心裏有些不確定的慌亂,復開口,“小西?小西……”
許久過後,顧西才一聲,“哦。”
“小西……她其實有很多的身不由己。或許,以前都是我們誤解了。”
“……”
“小西你說說話,好不好?你不說話,我會擔心。”
“……我知道,我沒事,這兩天在沈家,該知道的我都知道。他們都沒有錯……誰都沒有錯……錯的是我而已。我的出生是個錯誤,我的存在是個錯誤,甚至……連我的影子都是個錯誤。霍靖沉你不知道……從前我還有個可以憎恨的人,可是現在,我突然發覺,我連個可以憎恨的人都沒有。我前二十多年幾乎所有的認知和焦慮,如今連個安放,發泄的途徑都沒有。”
“你有我和暖暖。小西……你不是錯誤,是我和暖暖的生命。”
顧西一聲哽咽。
剛開口唸霍靖沉的名字,哭泣聲便止都止不住的鑽進霍靖沉的耳中。
然後是她匆忙掛斷的聲音。
霍靖沉難以猜測她那邊發生了什麼,腳下一踩油門,車子便朝沈家的方向呼嘯而去。
纔到半路。
顧西的電話又打過來了。
有可能是一個人狠狠的哭了一場,再又將自己的情緒拾掇好了,此時說話帶着濃重的鼻音,“靖沉你來接我吧,我想回家了。”
男人脣角勾起淡淡的弧度,寵溺而滿足,“好,乖乖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