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往桌子上一拍:“莉莉,你還在狡辯?你以爲我們霍家是誰都可以進來的?我告訴你,凡事無規矩不成方圓,咱們今天就把話拉開說。”
拉開說?要怎麼拉開?拉開應該意味着不給我活路,把我和霍繼都生生剝離吧。
“阿姨,我知道您看到這些很憤怒,但那個時候我性冷淡,根本沒發生什麼。”
所有的謊言觸到現實,必須得死一個,如果不死,便沒有出逃的路,面對現實,如果再不解釋,什麼都沒了。
解釋完,看見霍繼都母親眼都瞪直了,我又開始後悔自己的衝動。
她是個傳統的女人,日記本里記錄的除了我和霍繼都的日常,在她眼裏其餘部分應該算劣跡斑斑了。
果不其然,她開始連番的惡言惡語:“性冷淡?性冷淡就是你不行羅?那你孩子怎麼來的?”
“我……我……只對霍繼都有感覺。”
不知爲什麼,原本的實話在此時竟像編造出來的謊言,輕飄飄的,特別拙劣。
霍繼都母親呵呵冷笑,緊接着冷笑不止:“只對我兒子有感覺?蒙誰呢?莉莉……你日記本里可不是這麼寫的,技術爐火純青,那些男人你不都試過了嗎?現在給我裝純情,難不成這內容是你無聊編造的……”
她表露出來的姿態仿若我在她眼裏就是個十惡不赦的人。
我正欲繼續解釋,她突然揚了揚手:“行了,別解釋,我已經沒法跟你說了,你就是個滿口謊言的騙子,一切等繼都晚上回來。”
她在氣頭上,我不好反駁,又沒有做好充足解釋的準備,只能跟個木頭人一般立在原地。
她又瞪了我幾眼,說自己再看見我一準被氣死,讓司機送我回學校,我便離開霍家。
車子緩緩行駛,我的心霧靄沉沉。
從小,我就有記日記的習慣,不是因爲我喜歡寫字,而是我性格太過內向孤僻,不喜歡說話,沒什麼朋友,情感無處抒發,只能寫在日記本上。
或許一般人不理解,會問爲什麼不試着交朋友?我只能說不在那個環境,無法切身感受。
因爲我母親的工作性質,我所住的社區就我一個亞洲小朋友,那時,中國和澳大利亞建交三十多年,但交流並不密切,白人種族歧視嚴重,沒有人引導我往有彩虹照耀的地方走,只能把自己鎖在小匣子裏。
後來,被生物老師猥瑣,我變的更加孤僻,沈淖出現了,原本他嘗試讓我看心理醫生,可不管用,最後想出勾引男人的法子。
勾引前幾個男人,我依舊畏畏縮縮,即使仍舊在看心理醫生,也無法改變自我,後來,心理醫生和沈淖發現我有寫日記的習慣,便讓我把這些記錄下來,看能不能走出陰影。
有時候,沈淖也會把勾引什麼樣的男人用什麼方法寫在日記本上教導我。
所以,日記本應該算是沈淖教授我知識和我不斷勾人技術的載體。
漸漸地,我的性格開始外向起來。但一連勾引十幾個男人,性冷淡依舊沒有變好,我開始起了銷燬日記本的心思,沈淖‘有目的’的阻止了我,說可能下一個就有希望。
我心裏也清楚,撕毀日記本,我抒發情感的地方就再也沒有了。
在悉尼的三個多月,每天翻閱日記本里記錄的關於他的描述,心裏頭也越來越暢快。
去了重慶,每一次和霍繼都見面我都會寫在日記本里。
我和他愛情的產生,發展,點點滴滴,當然,這些都揹着霍繼都記錄了下來。
當閆妙玲問我‘沈淖是不是叫你寫日記勾引男人’,我才意識到原來沈淖教我寫日記的目的不單純,恰好,我有這個習慣。
因爲裏面記錄了太多我和霍繼都的美好,我又覺得日記本是自己的祕密,沒有人會發現,無關緊要,便繼續記錄。
當聶卓格把我勾引男人的事說出來,我第一次感覺到了威脅。
那個時候,蘇贏何在場,日記本從包裏掉出來,我衝動的去撕毀它,可這一頁一頁都是牛皮做的,堅固的撕不裂,我只能挫敗收手。
冷靜之後,依舊捨不得銷燬那一百多頁,佔據日記本三分之一的關於我和霍繼都的記錄。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沒再寫日記,也沒再隨身攜帶日記本。
直到和霍繼都和好,我才又重新開始寫,並把日記本帶在身邊,因爲覺得這是最安全的方式,也方便記錄。
日記本就像一盞燈,記錄着我的心理歷程,引導着我尋找希望。
我原本打算和霍繼都結婚那天揹着霍繼都撕掉記錄勾引二十六個男人的那幾十頁,只留下和他在一起的近兩百頁的記錄。
只是我從未想到日記本會從我身邊丟失,霍繼都父母會看到。
一切都是我太大意了。
回憶完這些,不禁唏噓,一個人的決定遇到意外,那麼這個決定就會被烙上錯誤的烙印。
現在的我有點兒走投無路,思緒良久,忍不住顫抖的撥通了我母親的電話,想碰碰運氣。
這次,她終於接了。
一瞬間,淚沒能剋制:“打了一個月的電話,沒有人接……你知不知道我有孩子了?我要結婚了……我過去勾引二十六個男人的事被翻出來了,我還有性冷淡啊……你知不知道?”
任何時候,我受傷了,難過了,能吼能哭的人只有她一人。
這連串的話像定時炸彈,把我和她之間炸的霧氣濛濛。
我母親一時沒能反應,約摸幾分鐘後才哆嗦着說:“莉莉,我剛從實驗室出來,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被猥瑣,被欺負,勾引男人,懷孕,結婚,這些事她統統不知道,因爲,她的電話一直打不通,怎麼會知道?
當所有糅雜到一起,她只有目瞪口呆的份。
因爲難受,我的聲音變的很冷,很絕情:“媽,你來重慶吧,我一個人戰鬥太累,求你,來幫我……”
她哽咽着說:“我定今晚的飛機票,你等我……”
掛了電話,我面無表情的看着遠方,司機說:“莉莉小姐,國防大學到了。”
說了句‘謝謝’,下車走向學校,我把脊樑骨挺的很直。
不知何時,蘇贏何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裏,但被我徑直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