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洗手間出來，外面欄杆上，霍繼都恣意抽着煙，見到我回神凝睛，我小心翼翼四下看了眼，發現周邊沒有人，揉了揉眉骨，旋即走過去握住他的手。
霍繼都斜斜地睨我，目露深情：“霍太太人不在我懷裏，心卻在我心裏，真好。”
我笑一下，任由他揶揄，“範霖黛說她等會兒在她母親面前演一齣戲，自己挑起事端，說她母親有什麼難聽的話讓我忍點，她會解決。”
霍繼都伸出手指在我脣上刮過，正兒八經地維護：“那你就別去，範霖黛母親那張嘴得理不饒人，反正你母親來了，她代表聶雲就可以。”
“這樣會不會不合禮數？而且讓範霖黛一個人承擔也不好。”我側頭問霍繼都，霍繼都靜靜地凝注我，眸色深深，“霍太太什麼時候關心一下我？你關心的總都是別人。”
突然攔腰將我打橫抱起，猝不及防，我條件反射圈住他的脖子，小有驚嚇：“幹什麼？等會兒有人看見怎麼辦？”霍繼都抱着我邁出欄杆，走到下方的通道里，自上方俯睨我，揚起一邊的脣角：“這裏沒有人，莉莉，我已經巡視一圈了，除非有人拿望遠鏡才能看到我抱着你。”
頓一秒，我霎時記起什麼，連忙掙了掙：“還是別弄了，有人突然經過呢。”自行脫離他的懷抱，霍繼都單手捧住我的臉：“真沒有人，寶貝兒，這一塊都是女眷，我們等會兒去那邊打高爾夫，要是有事就打我電話，我肯定當頭就來。”
我眸光輕閃一下，用力拍了拍他的手臂：“走吧，整天就數你最膩歪。”
霍繼都捧着我的臉不放，目光凝定我，滿是洞悉，似要把我整個人穿了個透才善罷甘休，我脊背僵硬，緊緊抿脣，頃刻埋頭將額頭抵在他的胸膛上：“別總擔心我，你放心，我能應付的來，既然打算跟你一塊就做好了對應一切的準備……”
霍繼都低眸，凝着我頭頂烏黑的髮絲，眸底凝着幽深，抿脣不語，須臾，我從他的懷裏退開，笑了笑，哧着，“再見啦，霍軍長。”
霍繼都側過身來，一把握住我的手：“唔，親一口再走。”
“別再亂折騰，這又不是家裏。”我瞪他，有點兒小壞脾氣，霍繼都傾身拿下頜虛抵在我的肩窩：“出了事就打電話給我，我總覺得今天挺奇怪，有股不安。”他嗓音溫厚又低沉，莫名有種安撫人心的力量，我微微偏頭，脣瓣恰恰擦過他的臉頰，乾脆實打實地在他臉上吻了吻：“放心好了，無論發生什麼我都可以應付。”
離開霍繼都，我順着長草坪往茶室走，進去後，我母親正在喝大吉嶺，看到我過來一把握住我的手問我去哪了，我只淡笑幾聲。
視線隨之四處遊離，遠遠地，範霖黛和她母親坐在落地窗前的竹編椅上，旁邊還有幾個女人在笑嘻嘻攀談。
突然間，範霖黛母親把瓷杯重重擱在茶几上，滿面怒容的看着範霖黛，模樣或多或少顯得有些不近人情，從我這個方向看，範霖黛面色也不好看，沉的厲害。
兩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範霖黛母親又衝動地起身，視線四下尋找，當看到我的身影，目光炯碩的走過來，我斂了漫不經心，滿面凝重。
她走到我面前，“是不是你？你和霍繼都還沒有分？”她嗓音冷岑——我的心重重一沉——這句話一出來，完全肯定了我和霍繼都在背地裏偷偷摸摸的事實，但這樣明目張膽出來肯定會擴大風頭？我便反口：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請您自重點。
“呵……”目光轉向範霖黛，範霖黛也是怒火滔天，“媽，你幹什麼？你有完沒完啊？你想怎麼樣，我只是在跟你陳述一件事，你憑什麼找別人麻煩。”她火氣很大，大有和自己母親鬧掰的趨勢，我看着都有點兒心驚膽戰。
她母親半晌沒出聲，但低氣壓完全通過這陣沉默傳遞過來，我心裏搗鼓，生怕等會兒這女人會說出讓所有人鬧的不可開交的言語。
在我看來，範霖黛公開向她母親談論這個事似乎錯了，起碼她母親不像一般得體的官太太選擇在某個時刻忍氣吞聲以大局爲重。
我便對範霖黛暗示，“范小姐有什麼事可以回去再說，今天大家都是來玩的，就不要這樣不盡興，鬧得不愉快了。”
稍稍，範霖黛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又很快應承：“媽，你能不能不在公衆場合鬧騰？你是不是要丟爸爸的臉？你看很多人都看着你呢！”她沉吟着繼續交待：“別再折騰了，再這樣折騰下去我一準兒得發火。”稍一頓，又補了句：“不關莉莉的事，這年頭鬧離婚的多得是，彼此過不下去就離婚唄。”
“離婚？你們兩結婚多久就離婚，要不是這個女人，你會這樣？你告訴媽媽，是不是她？”
這時，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傳來一句，“吆，這不是聶將家的女兒嗎？剛纔還在草坪下方的通道里看見和霍軍長依偎着呢，卿卿我我……”
我心裏突如其來一股子煩躁，之後愈加濃重，霍繼都說周圍根本沒人，依照他小心翼翼的程度肯定不假，這女人怎麼會知道？我心裏起了一層疑惑。
笑了一下，不無嚴厲的說，“這位太太，您說的話可要有證據，別亂嚼舌根。”
女人似乎被我的話惹怒了，從人羣裏出來，“我剛纔站在高處看風景，拿着望遠鏡四處瞄，我看到的人分明就是你和霍軍長，你這小姑娘別不承認了……哼，我這是爲書記女兒打抱不平，什麼不能公開場合說，怕是心虛吧，怪不得一個勁道的勸。”
這女人真的很厲害，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話語說的像臺詞一般滴水不漏，而且透出一股子的氣勢，我只覺得心裏翻騰如海，好像這一切有點兒巧合了，巧合到我以爲是人爲的。
不過我既然答應範霖黛，又得保全霍繼都的面子，就不能隨意的應和，眸中甚至帶了點水光的辯解，“您不要血口噴人，行不行？誰都知道樹大好乘涼，話傳出去毀的是誰的名聲您知道不？您說出來自然不用負責，但是我和霍軍長卻要擔這份責。”
雖然那也是事實，但此刻更明顯的是我不應該承認。
範霖黛也吼了起來，“媽，你幹什麼？非得血口噴人是不是？”
這時，只聽見霍繼都沉穩的聲音從人羣裏隔着傳過來，“發生什麼了？”他過來後兩隻手掌放在範霖黛的兩肩上，“鬧什麼彆扭？怎麼吵架了？”
範霖黛頗矯情的看着霍繼都，“還不都是你不好，早上和我吵架鬧離婚，我剛纔和我母親說離婚的事兒，她批評我呢，然後來鬧騰。”
順帶習慣性地拿手肘往後頂霍繼都，手肘恰好能撞上霍繼都的腹部，在霍繼都還沒來得及收回她手肘之際又站直了身體靠過去，“都是我媽不好。”再擡眸時斜勾脣角的盪漾笑意，“對不起，莉莉。”
霍繼都面子上沒什麼表情，微微一收斂，淡漠的很，“既然如此，以後別鬧騰了。”不着痕跡的移開自己的身體，頓時，範霖黛母親面子上很不好看，微抿脣，默了一默，道：“繼都，我這個女兒有些嬌氣，你們兩要是鬧矛盾就好好解決，整天離婚像什麼事兒？我剛纔也是一時激動沒能把控得住自己。”
霍繼都沒理會她的話，眸光一直看着我，我略微不自在地垂了眼簾，避開他灼然視線，只聽他掂量着聲音說，“既然是矛盾，那麼向聶小姐道個歉，畢竟這會有損她的名譽。”
範霖黛母親沒有作聲，也沒有道歉的意思，怕是覺得面子上應付不來。
霍繼都便低低地笑，把玩着範霖黛的髮梢，笑容突然微微滯住，“道個歉不難吧，我和您女兒之間的鬧騰何必牽扯到第三個人？”
任憑誰都能看清楚他眼裏那不容忽視的深沉還有逼迫性，範霖黛母親似乎也被逼進了一個死衚衕，繼續沉默好大一會都沒開口，範霖黛便扯了扯霍繼都的衣袖，慢悠悠的說，“繼都，我母親也是一時口舌之快，我也已經解釋過了，而且……”
話語到這裏被霍繼都一揚手打斷，“這個社會亂嚼舌根的實在太多，一時口舌之快沒什麼，對別人的傷害卻是不容小噓的，聶舒也是名門閨秀，這樣做不但傷害她，也是在傷害聶家的名聲，自己犯下的錯就得自己承擔，別一個勁推脫。”
他依舊在公衆場合給範霖黛母親施壓，範霖黛母親一股子怒火在胸腔中沸騰，我能輕易看見她呼吸的力度也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