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纔沒有!”蘇酒眼神躲閃,“我只是,我只是怕你出了事,沒得連累我……”
“呵,妹妹好生薄情。”
蕭廷琛嘆息,擡步就走。
蘇酒急忙抓住他的寬袖,“夫人她,她是不是知道了春碧是你害死的?她要把你送去大牢……”
蕭廷琛步伐很快,“是啊,我馬上就要去蹲大牢了,小酒兒可心疼?記得時常做些好喫的去探監啊,聽說牢飯很難喫的。”
“你——”蘇酒氣急,拎着裙角追趕他,“你就不能好好說話——”
因爲走得急,木屐突然踩到裙襬上!
她猛然往前栽倒!
恰此時,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掌堪堪攔在她面前。
蘇酒趴在少年的手臂上,驚魂甫定地望向他。
少年秀麗白皙的面容上噙着笑,“小酒兒還沒長大,我如何捨得去蹲大牢呢?”
他朝她眨了眨桃花眼,“放心。”
眼底溫柔,恰似被桃花瓣漾開的春水。
蕭廷琛走後,蘇酒孤零零蹲在明德院外。
她朝來路頻頻顧盼,盼着那個少年早些回來……
蕭廷琛回來時,遠遠便瞧見扎着兩個團團的小姑娘蹲在院門口,正玩着幾顆小石頭。
擡頭看見他,她立即站起身,酒窩甜甜,“小哥哥!”
春風拂過,撩起她石竹白的棉質裙襬。
她俏生生立在風中,像是一株山野百合。
乖的不得了。
她迎上來,“小哥哥,二夫人跟你說了什麼?她有沒有爲難你?有沒有提起我?”
蕭廷琛睨她一眼,小姑娘嘰嘰喳喳的,又像只小山雀。
他往寢屋走,“那個蠢婦問我春碧的事,我咬死了不知情。人證物證她都沒有,如何定我的罪?至於春紗,大約被她打發去了鄉下莊子。沒用的奴才,留着作甚?”
回到屋裏,蕭廷琛特大爺地在軟榻上坐了,“去,收拾行李。”
“明天是金陵書院開學的日子,你的好哥哥自然要去學堂讀書。人帥就要多讀書,讀得越多人越帥。”
蕭廷琛拿起窗臺上的琵琶,隨手撥弄。
蘇酒見不得他彈琵琶,忙不迭鑽進寢屋,埋頭收拾東西。
“彈棉花啊,彈棉花,
半斤棉彈成八兩八喲,
舊棉花彈成了新棉花,
彈好了棉被,
那個姑娘,
要出嫁……”
少年散漫的聲音宛如魔音灌耳,吵得蘇酒直捂耳朵。
她從衣櫥裏抓出一套絲綢汗衫,揉成團扔進木箱,“能別唱這歌嗎?”
歌聲立即停下。
蘇酒鬆了口氣,正要繼續收拾行李,又聽得琵琶聲起:
“小燕子,吱吱吱,
面對房主竊私語:
不喫你穀子,
不喫你糜子,
在你房檐下抱一窩兒子,
啦啦啦,
啦啦啦……”
蘇酒捂住雙耳。
這唱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小調啊!
她煩躁地盤膝坐了,抽出衣櫥下方的屜子。
抓起一隻團成團的羅襪揉了揉,她聽着外面不着調的唱腔,小鹿眼忽然有些溼潤。
小哥哥雖然是解元,但在府裏的地位,似乎沒有多高。
聽聞大戶人家最講究嫡庶,他從前,大約也喫過很多苦頭吧?
傍晚時,蘇酒終於收拾好兩隻大木箱。
她擦了把額頭上的細汗,來到外間,“小哥哥,書籍和筆墨紙硯都放在紅木箱裏,換洗衣物、靴履等放在黑木箱——”
話未說完,卻見那容貌溫雅豔麗的少年正睡着。
夕陽柔光從窗櫺外灑落,襯得他秀麗白皙,側臉線條英俊清雋。
邪氣全無,周身透出未褪乾淨的稚嫩。
蘇酒猶豫片刻,拿起絨毯,輕輕爲他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