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酒跟上她。
山莊水榭。
蘇酒踏上樓,撲面而來都是血腥味兒。
她望去,慕容鳴的一隻手斷在地上。
斷臂處血流如注,他面容扭曲地發出慘叫,不停在血泊中抽搐。
謝容景端坐在長箏後,面無表情地輕撫琴絃。
古老而又磅礴的箏音迴盪在水榭裏,宛如出征前的戰歌,激昂憤怒,滿懷熱血。
他對慕容鳴的慘狀視而不見。
蘇酒從沒見過這樣的謝容景。
趙舞陽笑容甜甜,“喲,慕容大將軍怎麼成了這幅模樣?這拿刀的右手都斷了,將來怎麼上陣殺敵呢?”
她走到慕容鳴身邊蹲下,忽而無辜歪頭,“本宮說錯了,慕容大將軍從來都沒上過戰場,所謂的軍功都是冒領別人的,要右手做什麼?留着這條舌頭就夠了不是?”
山風呼嘯,把珠簾吹得伶仃作響。
外面的雨勢大了些,一副山雨欲來的架勢。
光影昏惑,燭臺明明滅滅。
蘇酒看着趙舞陽。
她穿胭脂紅宮裙,肌膚蒼白病態,笑起來時嫵媚卻陰冷,藏在眼睛裏的,是深不見底的殘酷。
慕容鳴渾身都是冷汗。
他沉浸在徹骨的疼痛裏,好不容易緩過神,渾濁而佈滿血絲的老眼望向趙舞陽,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太子妃……快,快救老夫……”
他也是病急亂投醫,竟忘了趙舞陽曾是下毒害他的兇手。
趙舞陽大笑。
笑聲陰冷刺骨,像是指甲劃過瓷器,像是黑暗裏的毒蛇搖響尾巴。
她的寬袖裏滑出一柄匕首。
鋒利而削薄的刀刃,漫不經心地抵上慕容鳴的腿。
她溫聲:“我是黑暗里長大的怪物,從小到大,連觸碰陽光的資格都沒有。
“幼年時,侍奉我的婢女不肯帶我玩兒,甚至還在背後說我壞話。我長大後,就把她們的舌頭拔了,再把她們統統殺掉,埋在花園裏當花肥。
“九歲時,一位貴公子來趙府做客。他當着我母親的面,對我體貼照顧,一副恨不得要結親的架勢。但我母親離開後,他連看我一眼都嫌惡心,還低聲問我的婢女,我的怪病會不會傳給後代,我一直不說話是不是個傻子。沒過幾天,我就找機會挖了他的眼睛,剪了他的舌頭。
“我漸漸長大,同齡的女孩兒都不跟我玩,其中幾個特別壞,當面罵我是小怪物,還故意把我推到陽光下,以觀賞陽光灼傷我的皮膚爲樂……後來,我讓她們毀了容。
“再後來,我母親把我當做鋪路的石頭,逼迫我勾引太子,成爲太子妃……我很不樂意,於是我和蕭廷琛合作,把我母親炸死在了寶相塔。”
她淡然自若、娓娓而談。
彷彿述說的並非是一件件血淋淋的事,而是小姑娘天真爛漫的童年。
蘇酒小臉擰成一團。
原以爲年少時期的蕭廷琛已經足夠變態,沒想到沒有最變態,只有更變態。
幸好蕭廷琛和趙舞陽不是夫妻,否則……
簡直不敢想象!
趙舞陽用刀刃劃破慕容鳴的錦袍,“我兄長癡迷星辰,我母親熱愛權勢,這世上沒有人愛我。唯一給過我溫暖的,是大哥哥。他對我特別好,
她笑着述說。
眼淚,卻順着蒼白的面頰滾落。
“我的太陽啊,我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他我喜歡他,他就死在了戰場……慕容鳴,我尚且捨不得傷害他一分一毫,你憑什麼傷害他?!”
說到最後,她幾乎是在嘶吼,眼神裏滿是癲狂殘暴。
窗外的山雨越來越大。
雨點落在漫山遍野,譜成一曲恢弘卻悲涼的樂音。
謝容景手底下箏音漸漸平緩。
如泣如訴,如怨如慕。
彷彿祭奠。
趙舞陽擦了把眼淚,低低笑出了聲。
鋒利的刀刃,已然割破慕容鳴的腿。
她慢悠悠的,割下一小片薄薄的皮肉。
慕容鳴疼得說不出話,嗬嗬地喘着氣,像是風穿過老舊煙囪的聲音。
趙舞陽不慌不忙,繼續一小片一小片地割肉,“我是怪物,也是惡魔,雙手沾染着無數鮮血,在黑暗中苟且偷生。但我遇見了他,我願意爲他放下屠刀。
“我愛他,勝過愛我自己。他在乎的人,我會代替他守護。他在乎的天下,我也會代替他守護。但是在那之前,我必須殺了你們這些兇手……”
迷香入體,慕容鳴渾身脫力。
他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任由趙舞陽一片片割掉他的肉。
偏偏意識卻無比清醒。
他忍着疼痛,連暈厥都做不到!
很快,右腿的肉被趙舞陽割掉大半。
白森森的骨骼觸目驚心。
凌遲!
蘇酒捂住嘴,看見趙舞陽捻起一片肉,淡漠地放進口中咀嚼。
她睜圓眼睛,按捺住嘔吐的衝動,“趙,趙舞陽……”
究竟得多恨一個人,才能做到喫他肉喝他血的地步?!
趙舞陽對謝榮致那份狂熱的愛,完全超出了蘇酒的想象!
慕容鳴眼神呆滯。
他靠着頂替軍功、陷害將士,一點點爬到現在的高位上,卻沒料到,竟然有朝一日會栽在這幾個少年少女手中!
在趙舞陽劃到第三百零一刀時,他終於活活痛死。
趙舞陽仍舊面無表情地蹲在那裏。
她的雙手沾滿了血,嘴角邊也殘留着鮮血。
襯得肌膚更加蒼白可怖。
蘇酒沉默上前,掏出手絹給她擦乾淨小臉。
趙舞陽怔怔盯着窗外。
天色陰沉,山風捲起豆大的雨珠,打溼了她的裙裾。
瞳孔漆黑,看不出在醞釀怎樣的情緒。
只是捲翹的眼睫上,卻凝着一滴淚珠。
那滴淚珠晶瑩剔透,順着面頰滾落,跌進血泊中。
她低笑,“再也不會有太陽了……
“蘇酒,我這輩子註定要在黑暗中流放……我再也無法擁有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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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被嚇到,已經努力寫得不那麼血腥,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