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暴君他偏要寵我 >第1052章 下一世,奴婢再來伺候您
    蕭廷琛活着的消息仍舊被刻意隱瞞。

    除了高層心腹將領和天樞,知道他就在軍營裏的人寥寥無幾。

    他的體質本就不錯,這兩日已經恢復如初,整日坐在大帳深處翻看兵書,像是徹底收斂了性子。

    蘇酒提着晚膳進來,暗道那日流沙天坑,一定給他造成了很深的心理創傷。

    她默默把晚膳擺上案几,始終沒有過問那日在天坑裏究竟發生了什麼,最後又爲什麼只有他一個人活着回來。

    她在帳中點上燭火,輕聲喚蕭廷琛過來用膳。

    兩人對坐,蕭廷琛漫不經心地拾起筷子,“朕瞧妹妹眉目間籠着愁色,可是有什麼事要問朕?”

    蘇酒垂下眼睫,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她平靜地喝了口蝦仁粥,輕聲道:“那日流沙天坑裏面,究竟發生了什麼?”

    男人吃了兩口醬汁牛肉,明明是平日裏最喜歡的膳食,可這兩日喫來總覺索然無味。

    那些悽慘如地獄的景象徘徊在腦海深處,就連睡夢中出現的,也是火光吞噬掉數萬性命的畫面。

    “朕是怎麼逃出來的?”他低笑,“流沙滲過來的時候,穀雨和其他將士,用血肉之軀爲朕搭建出一個空間。朕待在裏面,眼睜睜看着他們忍受被活活燒死的劇痛,卻無法爲他們緩解半分痛苦……耳邊是鋪天蓋地的慘叫,朕看着一手培養出來的將士們被燒死在自己面前,卻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朕靈魂像是也經歷了火炙,疼得錐心。蘇酒,世間任何人,都無法想象出我們所經歷的那種痛苦。”

    他盯着搖曳的薄金色燭火,可是桃花眼仍舊漆黑深沉,倒映不出任何火光。

    蘇酒捧着粥碗的指尖忍不住輕顫。

    她不敢想象,穀雨他們是忍受着怎樣的火燒之痛,至死都要護着蕭廷琛活着出去的。

    沒有人,比他們更配得上“忠肝義膽”四個字。

    她眼圈發紅,伸手握住蕭廷琛的手,無言地給他帶去安慰。

    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挽袖斟酒。

    兩隻小小的碧玉酒盞,漸漸盛滿晶瑩剔透的琥珀色佳釀。

    她端起其中一盞,正色道:“臣妾敬皇上一杯,願皇上攻略西嬋,如吞烈酒!”

    蕭廷琛彈了下她的額頭,“你這身子,還敢喝冷酒?”

    說罷,自個兒將那兩盞酒喝了個乾淨。

    “不好了!”霜降突然慌慌張張氣喘吁吁地衝進來,“主子、小姐,白露她,白露她不見了!奴婢去馬廄找她的馬,她的馬也不見了!”

    蘇酒小臉微凝。

    她立刻起身,不假思索道:“我去找她。”

    “可是,可是小姐知道她去哪兒了嗎?”霜降急哭了,“這天大地大,上哪兒去找人?”

    蘇酒沒回答,寒着臉踏出帳篷。

    她從馬廄裏牽出自己的馬兒,正欲登上去,蕭廷琛忽然攬住她的細腰。

    男人給她裹上厚重的貂毛斗篷,淡淡道:“朕帶你去。”

    一騎快馬穿過軍營和樹林

    ,朝那日發生過大戰的平原疾馳而去。

    蘇酒擔憂地緊緊抱着雙手,目光急切朝遠處眺望,隨着漸漸逼近平原,她遠遠看見月色如銀,平原正中央堆積着鐵鍬和土壤,穿硃紅羅裙的少女坐在雪地裏,抱着一塊燒得漆黑的護心鏡,哭得淚如雨下肝腸寸斷。

    “白露!”蘇酒高聲大喊。

    白露絕望地望向她,“小姐,天坑裏全是燒焦的屍骨,奴婢找不到穀雨在哪裏,奴婢只找到了這隻護心鏡,這是奴婢那日送他的護心鏡,他果然乖乖戴在身上……可是,可是護心鏡也護不住他的性命,他還是死了,奴婢甚至連屍骨都認不出……”

    少女淚如雨下,哽咽得幾乎無法往下說。

    蘇酒眉尖籠着擔憂和難過,被蕭廷琛抱下馬,拎着裙角朝白露走去,“白露——”

    “你別過來!”白露突然抽出腰間佩劍,清秀的面龐上染着刻骨銘心的悲愴,“你別過來……”

    劍刃折射出月光,鋒利至極。

    蘇酒不敢動,淚水撲簌簌往下掉,小心翼翼道:“我不過去,你別做傻事……穀雨爲國盡忠,我也很難受,可是人死不能復生,他一定,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白露慢慢搖頭。

    她的眼圈漸漸通紅,啞聲道:“他答應過我,等結束掉西嬋這邊的戰事,就回長安娶我。可是,可是他食言了……但是小姐您知道麼,我一定都不怪他,我一點都不怪他食言。他是世間最頂天立地的男兒,戰死沙場,是他至高無上的榮耀……”

    “小姐,穀雨他瞧着沉熟穩重,可是他啊,和驚蟄一樣,都是歡喜熱鬧的人。您不知道,在金陵和長安時,他只要沒事兒,就愛去市井長街上晃悠,坐在茶肆裏看着人笑。他那麼愛熱鬧,如果孤零零走在黃泉路上,一定會覺得孤單……”

    白露哭得不能自已,鄭重地朝蘇酒和蕭廷琛磕了三個頭,“小姐,奴婢今後不能照顧您,您一定要多加保重身體。您身體寒涼,夜間要多叫兩個婢女守在房中值夜,時時爲您添被添炭。主子,您脾氣大,今後多讓讓小姐,小姐她這些年,很不容易……”

    “白露!”蘇酒淚如雨下,死死捂着嘴,鹿眼中盛滿不捨。

    “小姐,奴婢去找穀雨了,下一世,奴婢再來伺候您……”

    劍刃閃爍着暗芒,從少女細白的頸間倏然劃過!

    血液四濺!

    那身姿嫋嫋的少女,珍惜地抱着被燒黑的護心鏡,緩緩倒在了雪地上。

    月色清澈,遍照大地。

    硃紅的裙裾鋪散開,她像是寒夜中盛放的傾國牡丹,像是待嫁的新娘。

    可是滿地的葳蕤青絲,卻再沒有誰的手溫柔地爲它們簪上髮釵。

    瀕死的少女凝視着月兒,小臉噙着滿足的笑容。

    血珠濺在皚皚積雪上,宛如肆意怒放的紅梅,唱誦着今夜這一場哀歌與相逢。

    烏雲漸漸遮住了明月。

    失落的平原上,傳出蘇酒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尖叫。

    她掙開蕭廷琛奔過去,白露是抱着必死之心自刎的,細頸上的傷口又深又長,無論她怎麼用手堵住傷口,血液仍舊汨汨溢出,任何的措施都無濟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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