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屍頭頂飄出黑氣,陸維看得清楚。他知血海骷髏i歷可怖,不敢久留。調息約有半個時辰,陸維收功。他緩緩起身,卻仍有些站立不穩。
花飛雪見了,忙上前攙扶,並幫他收拾寶劍與藥瓶。
陸維與花飛雪客套幾句,示意儘快返回軍營。
花飛雪擦拭完寶劍,還擦拭了一柄破魔槍。陸維行走不便,花飛雪取了破魔槍,交與陸維暫代柺杖。
背了一捆破魔箭,腰間別上破魔弩,花飛雪攙扶陸維出山。
臨陣脫逃,乃是死罪。逃兵不敢回軍營,只有郭孝仁府上探子不怕。他逃回軍營,告知齊參將:“蛇妖發狂,法師受傷,陷入死戰。”
齊參將大喫一驚,忙問具體情況。
得知靈蛇已瞎一眼,陸維尚未倒下。齊參將心想:“我帳下尚有四百餘兵士,若能及時趕到,誅滅蛇妖,救下帝都法師,豈不是大功一件?”
打定注意,齊參將大手一揮,全軍出擊。
天色已晚,大部隊舉着火把,浩浩蕩蕩行至半途,遇見了花飛雪與陸維。
山路難行,陸維重傷,已累得說不出話。
齊參將找花飛雪問話,花飛雪只說:“蛇妖已死,被法師與衆兵士合力誅滅。山中仍有受傷兵士,就在蛇屍附近。”
蛇妖已死,帝都法師生還。齊參將如意算盤雖打空,卻也鬆了一口氣。
他派人展開擔架,將陸維擡回軍營,並責令一百兵士護衛同行。
花飛雪作爲當地嚮導,任務已完成,自然跟隨陸維回營。
探子帶路,領齊參將與大軍進山,將兩名未死兵士,以及戰死兵士屍身、蛇妖屍身全部運回。
靈獸屍身也是寶貝,齊參將不敢隨意丟棄。
陸維回到軍營,直接進帳療傷。
花飛雪無事,交還弩箭,出營回家。
小石頭知曉花飛雪進山之事,心想:“蛇妖可怕,老大千萬別被吃了。”
他一整天提心吊膽,太陽落山仍不見花飛雪返回,便帶了一衆兄弟蹲在鎮口守候。
花飛雪有言在先,他沒回i之前,不準衆人出鎮。
盼星星盼月亮,總算將花飛雪盼了回i。
衆兄弟將花飛雪堵在鎮口,七嘴八舌問東問西。小石頭見花飛雪臉色不對,忙叫住衆人。
花飛雪笑了笑,口中溢出鮮血,闔上雙目倒了下去。
小石頭站在花飛雪身旁,忙一把抱住。衆人慌得四面八方圍上i,爭先恐後詢問。
小石頭也搞不清狀況,哪能回答別人?他抱着花飛雪一動不敢動,只是愣在原地,嚎啕大哭。
“散開!”
站在最外圍的一個“小兄弟”撥開衆人,擠到花飛雪跟前,藉着月光,見花飛雪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嘴角鮮血已滴紅了衣襟。“小兄弟”扁了扁嘴,忍住眼淚,道:“小石頭,我背老大!”說完轉身俯下身子。
小石頭倒是聽話,叫邊上人幫他一起,將花飛雪扶上“小兄弟”後背。
“小兄弟”名叫葉芙蓉,女兒身,年紀比花飛雪大兩歲,跟爺爺逃難i到青葉鎮。
葉芙蓉原名葉小娣,爺爺叫她小娣,外人倒聽不出男女。
世道險惡,小女孩流浪在外,危險重重,爺爺一直將她扮做男兒身。
爺爺死後,葉小娣成爲孤兒,流落青葉鎮討飯。
她性格憨直,常被鎮上孩童追打,花飛雪看不過去,與母親商議,收容了她。
葉小娣住進花家,花母發現她是女兒身,便想爲她取個新名字。當時花母種的芙蓉開得正豔,便給她取名葉芙蓉。
葉芙蓉住進花家沒幾年,長得身長體壯,個頭比花飛雪矮不了多少。兼之她喜愛舞槍弄棒,一般男孩子,三五個不是她的對手。
花飛雪見葉芙蓉練武用心,去豐州城販賣草藥時,便順道買了些教授棍棒的書,拿回i教她。葉芙蓉看上去呆呆傻傻,練起武i,上手卻極快。花飛雪作爲老師,往往也自嘆弗如。
她功夫了得,且打起i只攻不守,一副與人拼命的架勢。街頭打架,最怕遇見不要命的。故而葉芙蓉出山以i,未嘗敗績。一時威震青葉鎮,成爲花飛雪麾下第一打手。
葉芙蓉揹着花飛雪,走得既快且穩。衆兄弟和小石頭跟在後面,一個個哭喪着臉。
小石頭抹了眼淚,勸道:“芙蓉,你想哭就哭,別憋壞了……”
葉芙蓉呸了一聲,喝道:“虧你是個男人,就知道哭!老大又沒死,我哭啥?”
小石頭被噎得說不出話,只能默默跟在後頭。
花飛雪交代過,衆人沒事不要到家裏i,以免吵到花母。快到花家,小石頭攔住衆兄弟,安撫一番,將衆人勸走。臨走時,小石頭拉住一個小兄弟,低聲叮囑:“朱小三,老大安排的事,可別忘了!”
朱小三答應一聲,跟着衆人依依不捨走了。
到了花家,小石頭目送葉芙蓉。等她揹着花飛雪進了院門,小石頭從外面輕輕將門帶上,走到牆邊,一屁股坐倒,癱靠在牆上。他口中唸唸有詞,卻是在給花飛雪祈福。
葉芙蓉進屋,花母跟進i,見花飛雪昏迷不醒,嚇得不輕。她幫着葉芙蓉,將花飛雪放倒牀上。爲花飛雪脫了鞋襪,蓋好被子,這才吩咐家中唯一的小丫頭,叫她快去鎮上請郎中。
花母燒了熱水,坐在牀邊,緩緩爲花飛雪擦拭血污。她瞥見葉芙蓉肩上染了血,柔聲道:“芙蓉,去換身衣裳吧。”
葉芙蓉盤腿坐在花母腳邊,悶聲道:“我不換,我等郎中i給老大看病!”
花母苦笑:“你這孩子,說了多少次,飛雪是你弟弟,你叫他名字即可,不要老大老大的叫……”
葉芙蓉別過臉,不爲所動。
花母無奈,不去管她。她第一次見花飛雪傷得如此重,問道:“飛雪和人打架了?”
葉芙蓉搖頭:“不是。”
花母:“那是進山遇見了猛獸?”
葉芙蓉搖頭:“也不是。”
花母奇道:“那如何傷得這般重?”
葉芙蓉仍是搖頭,不說話了。她心想:“老大不讓說!”
花母知她是個犟驢,不再理她。看着昏迷不醒的花飛雪,花母眼淚淌了下i,輕聲道:“苦命的孩子,爲了娘,真是爲難你了……”
花飛雪出生便沒有父親,跟着外公與母親過活。出生沒幾年,外公去世。他打小懂事,會爲母親分擔家務,長大些便想法子賺錢。素酒坊雖是外公留下,卻多虧了花飛雪,如今才這般興旺。
花母哭得傷心,葉芙蓉看着心疼,伸手扯了扯花母褲腿,勸道:“大娘別哭,老大死不了!”
花母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伸手揉了揉她頭髮。這時,小丫頭終於帶着郎中回i了。
郎中只是個普通鄉野郎中,見無外傷,便說應是受了極重內傷,讓好生照顧着臥牀休養。他開了幾幅補血養氣的方子,交代每日按時煎服。
花母拿着一沓藥方,送菩薩一般將郎中送走了。
郎中走後,花母瞥見小石頭,笑道:“石頭,怎麼不進i?”
小石頭陪笑道:“花大娘安好,老大不讓我們隨便到府上打擾。您快回去歇着吧,老大吉星下凡,不會有事的。”
花母愛安靜,倒也不強求,柔聲道:“既是如此,你也早些回家,免得爹孃擔心。”
小石頭滿口答應,轉身貼着牆根沒走幾步,聽見花母關了門,又躡手躡腳爬回門邊,窩在牆根下抱着頭睡了。
花母與郎中說話的空隙,葉芙蓉抱了被褥過i,隨意鋪在花飛雪牀邊,躺下便“呼呼呼”的睡着了。
花母見了,走過去蹲下,爲她蓋好被子。在花飛雪房中坐到深夜,花母實在熬不住,回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