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倒是個好久未曾想到的地方,不免有些心虛,琅琊的那位也是年紀小小,長大了甚有出息。只是離了徐州之後,除了曾囑咐莫少了喫穿用度之外,連信都少寫了許多,也不知道那孩子是否看完了所有的書,擰明白了所有的魔方,成了個標準的理科男不。
字跡算不得蒼勁有力,倒是鋒利的很,每每收筆時皆如劍入鞘,利落異常,喬陽其實不懂書,依舊覺得長大了不少。內容倒是精簡,先說有陳登者上門拜訪,又說琅琊尚得安康,執太守過於看重下邳相,只怕會有不妥,最後言說,既已出孝,也應各處走走纔是。喬陽忍笑,一個十來歲的娃娃,哪裏能走,提筆回了一封,表示若是有想去之學院、想拜之師,不如也說一下,省的自己出門,少了安全,其他的卻不多言。
另一邊青婉已經打開了那包裹,一股子藥味撲鼻而來,青婉失笑,喬陽咬牙,這東西她熟悉的緊,從老師逝世之後被郭嘉灌了好幾個月,後交張機,其中必定又加了不少黃連,苦不勝收,今日竟又在面前,實在嚇人的很。只看了一眼,喬陽便把那東西塞進了箱子中,心裏還泛着嘀咕,做什麼要送這些個東西來,又沒人願意喫。
對於諸葛亮耍的這些小心機,她也不會計較,知曉了少年無事也便罷了,細心收好了信件,又向門外看了幾眼,夜已沉沉,多了些寒意:“青婉還是早些歸家吧,再晚些,天便寒了。”青婉挽袖研墨:“許久未留在莊子上,也想的很,今日便不走了。”
喬陽封好了信封,放齊了筆墨,輕輕地在那人手上點了點,示意無需再繼續下去,看着青婉依言停了下來,又去點燃一盞盞的油燈,冷不丁的問了聲:“你好嗎?”問的青婉有些摸不到頭腦,沉吟許久方答道:“很好。”偷偷地看過去,先生的面容卻隱在了暗色中,看不清神情如何,只是有些寂寞。
也不知又說了些什麼,趙承梓腿腳都站的麻了不少,方看到媳婦和主子一前一後的走了出來,媳婦雙手空空,主子手裏還撐着一盞燈,到了門口,先生擺了擺手:“快些回去。”趕人的意思明顯極了。媳婦想說什麼最後也沒說出來,最後只是擰着眉囑咐:“先生也早日歇着,莫爲了亂七八糟的人廢了心思。”
趙峯眼皮一跳,這怎麼能行,只怕還有客呢,喬陽保證了兩次,才把青婉送上馬車,自己卻依舊提着燈站在門口。趙峯迴頭看了幾次,忍不住道:“這般氣候,先生何必一直送着我們。”青婉卻有些氣不打一處來:“誰曉得是送我們,還是等他們。”
只是這般站着,不經意便想起,在許縣的時候,兄長也曾提着盞燈站在門口等候,那時每每看到,都是一份安定,只是不知今日,可能也給人一份安定。
夜深之後,隱隱有寒氣入骨,一寸一寸的冷了人,燈油耗得極快,眼看着那燈一點點的黯淡了下去,喬陽動了動腳,轉身進了門。
可也未進了門,那本應帶着些不羈的聲音如今也深沉了:“不等了嗎?”喬陽停下了步子,卻未轉身,深深的吸了口氣:“等的,只是不在這裏等罷了。”雙手合在一起握緊了那油燈的提手,自己又重複了一遍:“要等的。”
那大門不遠處,站着個身材有些瘦弱的綠衣男子,手指勾了個照明的器具,就如多年前一般,斜依在不知誰家的牆上,等待着歸人:“也不請我進去坐坐麼?”喬陽驀然紅了眼眶,咬牙慢慢轉身,嘆道:“好久不見了,阿兄。”
那人這才笑出些溫暖:“確實是好久不見了,每日也只能靠着陸議這個小毛頭傳些消息,倒是麻煩的很。”喬陽也笑:“沒有辦法,若是嫂子誤會了,也不好,還是少些胡鬧的好。”郭嘉臉上不變,心裏都要被氣爆了,只是如今也只能調侃:“倒沒見你與文若也如此。”“那怎能一樣?”
話未過腦子便衝了出來,說出口又隱隱的後悔,若是郭奉孝問有什麼不一樣,又該怎麼說,好生的想了想相識相知,好似也沒什麼不一樣,怎麼就說了這樣的話,一時懊惱極了。
可郭嘉卻一點也不糾結這個,轉了話題道:“阿陽言說有了心儀之人,如今不如也見上一見。”一雙桃花眼中盈滿了笑意,像極了一個高興親人遇到好事的哥哥形象,喬陽抿了抿脣,盯緊了自己的手:“他,他還未來。”又有些羞澀的道:“我等着他。”
“呵,那倒是不巧了,只是看你安康,也便是了。”不吭不響間,郭嘉已站在喬陽面前,伸手摸了摸柔順的頭髮:“這般晚了,便莫要等了,我來也只是想看看你罷了。對了,那些長安的是是非非未能進了你的耳中,確實是出於我的示意,總不會是呂將軍喫虧,這些東西,你便不要插手了。”又一點一點的把手指從頭頂順到臉頰:“一切有我,只安心等人吧。”
恰有周公瑾氣喘吁吁的跑來,看着如此親密的一幕白了臉,顧惜宛如瘋魔的聲音響在耳邊:“你到時掏心掏肺的待她,可她待你,與待孫伯符、陸端和、陸議又有什麼不同,別最後賠上的只有你,沒有她。”
一遍又一遍,直想扎進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