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善當然明白在這其間存在的政治軍事上的巨大厲害,最終決定,不管怎麼樣,也要衝一下試試。
天色已經晚了,但復遼軍鐵了心就是困死自己而不是主動出擊,在復遼軍看來,代善已經成了甕中之鱉,爲這個已經跑不了的王八,耗費哪怕是一個將士的性命也是不值得的,於是,敵不攻擊突圍,他們也絕對不出一兵一卒進攻,就看着代善在包圍圈裏逍遙的做飯。
雙方相安無事的過了一夜,第二天天亮,代善命令組織全軍開始向東面的復遼軍的陣地發動進攻,以期打開突破口,大家逃回遼東去。
復遼軍應戰的戰鼓和軍號開始嘹亮的擂起吹響,整個包圍圈開始動起來,不是那種混亂,而是如行雲流水一般各司其職,站好自己的崗位,準備迎擊敵人的進攻。
八旗的號角吹響了,一批批將士義無反顧的衝向了那第一道壕溝。
就在他們衝到壕溝前的那一刻,對面無數的二人擡開始轟鳴,三段射擊連綿不絕,將一批又一批的八旗打倒在壕溝前面。
但這樣的打擊,依舊沒有嚇到八旗勇士,他們就那麼飛蛾撲火般的衝鋒着,衝鋒着,沒有代善撤退的將令傳到的時候,他們即便是拼進所有的人馬也絕對不會放棄進攻,絕對不會停下他們衝鋒的馬蹄。
代善面無表情的看着這被動挨打,卻沒有半點還手餘地的屠殺,內心卻是驚濤駭浪。
大明的火器其實真的是犀利啊,只是當初和我們對陣的時候,這些火器是掌握在那些渣子一樣的明軍手中。沒有經過訓練,所以他們放排槍的時候就是雜亂無章,只要有一個驚慌失措的,在射程之外開火,就立刻帶動全陣的火器開火,根本就起不到殺敵的效果。而沒有經過訓練的裝填,慢的和蝸牛一樣。這樣的時間,早就讓自己的八旗健兒衝到了他們的眼前了。
而現在不同了,自己的八旗將士真的是勇敢無畏啊,他們就那麼義無反顧的進行着幾乎就是絕望的衝殺,而無人心生膽怯。如果這樣的士氣衝鋒,面對其他大明的軍隊,早就嚇也嚇死他們啦。
但今天對面的復遼軍,任憑自己的八旗勇士如何如潮水一般的衝上去,他們面對逼人的殺氣,依舊面不改色,手依舊穩定,腳依舊堅強,軍官呼喊的那種慢悠悠的軍令,依舊是那麼從容悠遠,這真是如漢人說的那句成語形容的那樣,好整以暇啊。
自己的八旗子弟的騎射功夫真的是了得啊,在戰馬奔馳中,他們紛紛射出手中的羽箭,羽箭密集而準確,幾乎各個都能命中目標,也正是這種騎射的功夫,讓所有曾經面對的明軍還沒交戰就已經崩潰啦。
復遼軍的裝備真的是好啊,他們那厚實輕便的藤盔是雙層的,羽箭射中,或者被緊密結實的藤盔彈開,即便是紮在上面,穿透了第一層,力道也就沒了,所以現在他們在八旗子弟連綿不絕的十次射擊中,各個腦袋都成了刺蝟,滑稽而可笑。
而復遼軍的戰鬥紀律真的好的讓人髮指啊。被射殺的將士,在倒下的瞬間,就被後面上來的兄弟拖走,而他的那個位置,就立刻有人填補上,陣型依舊嚴整,不見一絲混亂。
赫舍裏請求“停止一下攻擊吧,讓我們的戰馬歇一歇,讓我們的將士的手臂恢復一下,然後再發起第二期的射擊攻擊。”
代善就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撤軍的號角吹響了,八旗子弟如狂風一樣的轉了回來,轉眼就在代善的後面再次排成了一個衝鋒的大陣。
硝煙消散了,展現在大家面前的,是一副人間地獄的慘景,無數的八旗將士,撲倒在壕溝的邊沿,從那裏一直延伸鋪滿到代善不遠的地方,密密麻麻的,足足有上千人之多。
這樣的損失,在正紅旗的歷次戰爭中,都是沒有過的。
但代善不爲所動,戰爭就是死人的,多死一點和少死一點是沒有什麼區別的。
“派出一批敢死的兄弟,頂着棉被盾牌上去,將戰死的將士和馬匹,都丟到敵人挖掘的壕溝裏去,讓他們成爲我們下次攻擊過壕溝的填埋。”
水淋棉被的辦法,在上次鎮江堵門之戰中,表現的非常突出,所以,現在的這個辦法已經成爲全大金軍隊的法寶了,若不是騎馬攻擊,棉被實在礙事,真的就每戰大家頂着花花綠綠的棉被上陣了。
一羣敢死隊頂着棉被跑上去,開始按照代善的意思,將所有的將士屍骸和死傷的戰馬,丟到了壕溝裏,爲大家下一次衝擊,鋪平道路。
代善就以一種平常心,繼續觀察着敵我雙方,繼續品評評價,不斷的爲自己的勇士,爲敵人的嚴謹感嘆。
他的責任也是這個。
大金,能夠從小到大走到今天,其實是在不斷的總結評估中長大的。每一戰結束,都要總結出敵人的優劣,總結並尋找出自己的優劣,然後彌補自己的不足,放大敵人的缺點,這纔是取勝的關鍵根本。
代善就是要將自己的心得記住,然後等自己回去的時候,如實的向自己的父親還有所有的兄弟回報,針對復遼軍的戰法戰陣,尋找他們的缺點,進行鍼對性的訓練,然後在下一場戰陣中,擊敗他們。
但是,自己能回到遼東嗎?這個代善也很有疑惑,不過不管回去回不去,都要這麼做,這是規矩,這是習慣,因爲規矩而形成的習慣。
赫舍裏輕聲的提醒“旗主,壕溝填埋完畢了,我們可以發起第二次衝鋒了。”
代善依舊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赫舍裏就立刻命令號手,又一次吹響了衝鋒號,再一次的衝鋒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