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她是怎麼說服對方的……
悅溪:真看不出來啊,你還挺會演戲的。
明安:一般一般吧……
明安其實也沒做啥,就是哭,一直哭,眼巴巴的瞧着皇甫松,而且不出聲幹流眼淚。
說實話,雖然小明安現在瘦脫了相,看着不算可愛,但眼睛卻顯得尤其大,被這麼雙眼淚汪汪的大眼珠子盯着,皇甫松壓力很大。
他覺得自己再拒絕下去簡直禽獸不如。
罷了罷了,大不了多派些人暗地裏跟着就是。
之前皇甫松出於對沈家的尊重,沒有派人盯着明安,這纔出了事,現在他吸取教訓,決定要對明安實施24小時盯梢。
悅溪:嘖,你這一點自由也沒了啊。
明安:嗯,這人從小就變態。
悅溪:倒追變態的你也是很厲害了。
明安:……
明安並不在乎有沒有人跟着她,因爲她什麼也不打算做,她回到了自己的小窩棚裏,每日裏就盤腿坐在窩棚口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羣,聽着他們的嬉笑怒罵,不說話,也不走開。
幾日過去。
悅溪:你這度心魔的方式挺迷?就幹看着?
明安:我在感悟。
悅溪:那說說,你在感悟些什麼?
明安:我在感悟,這些藍星人,還有沒有活着的必要。
悅溪:……
悅溪是真的被嚇到了,她沒想到明安的思想竟然已經這麼極端。
悅溪:你們現在不是連動物的生存權都要保障嗎……
明安:你說的是那些珍稀動物吧,藍星人是沒法跟它們比的。
悅溪:人不如未開靈智的野獸?
明安:不如。
悅溪:你覺不覺得,你的思想……有點危險……
明安:這不是我的想法,是這個世界的想法。
被保護起來的動植物們還能擁有自己的家園和土地,以及不被打擾的生存環境。藍星人有什麼,除了已經破敗不堪勉強支撐着運行的桃源和五艘家園號,他們沒有任何屬於自己的東西。
而他們僅有的,也正在崩塌。
悅溪:那你現在感悟的怎麼樣了?
明安:從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來說,優勝劣汰沒有什麼不對的。但是從物種自身的意志來看,只要還有求生欲,未曾放棄努力,那就有活下去的權利。但這個權利,不能指望別人給,必須得自己得到。
悅溪:所以你覺得,他們應該活下去,是嗎?
明安:不,他們應該被放棄。
悅溪:爲什麼?
明安:你瞧瞧這些人,眼睛裏面一團死氣,他們沒有求生欲。
悅溪:可他們也沒有去尋死!
明安:你別生氣,我並沒有說他們沒有活下去的必要,更不會認同毫無緣由的屠戮行爲。我說的放棄,是出於我自身或者說我要堅持的道路,不應該因爲他們的存在而有所顧慮,或者更直白的說,在我去設計未來藍圖的時候,不會考慮他們。
悅溪:未來……你考慮的有多遠了。
明安:嗯……到我能想像到的極限。
悅溪:你也曾是他們中的一員,這些人裏有你的熟人吧,就這麼放棄他們,你忍心?
明安:與我相比,他們或許更喜歡那些僞善的慈善家。況且,我的路未必可以成功。
悅溪:你就一點心理負擔也沒有?
明安:我曾經以爲自己很弱小,所以我去參軍,想要有一個可以跟不公對抗的身份。後來,我成了軍人,卻發現自己依舊弱小,甚至連拯救自己愛人的資格都沒有。再後來,我變得強大了,而且越來越強大,但周圍的事情卻也不會總能按照我的希望順利發展。悅溪,這個世界太複雜了,我保護不了所有人,永遠也做不到盡善盡美。
悅溪:你不是馬上就要有白浪星了?他們需要的或許只是這麼一塊落腳地。
明安:白浪星可以養育一千萬人,但這是在百色星的物質支持之下。這些年,在白浪星上生活的藍星人過的苦,卻很少有人餓死,正是因爲百色星的支持。等我接手了百色星,到時候如果還想要糧食,就得按市價來購買,悅溪,這是個無底洞,就算我願意去填,星盟的人,百色星人,也不會在這事上不做些什麼的,到最後,我只能越來越被動。
悅溪:或許他們可以自給自足。
明安:他們可以的,只要繼續種植綠參。然後走藍星的老路,把一切都毀掉。
悅溪:可以種莊稼!!
悅溪:……他們不想種莊稼嗎?
明安:他們不想。
悅溪:我不認爲你可以像自己說的這樣,界限分明的對待這些人。你那個朋友,不是一直在資助這些人嗎?
明安:你是說白茶麼,這是她的自由。她並不需要像我一樣變成一個冷心冷肺的人,她可以繼續熱烈,只要她開心。
悅溪:好吧,明安,雖然你說的很堅定,但我並不認爲你的心真的認可了這些觀點,你看,幻境還沒有結束。
明安:所以,還不夠啊!我要繼續砍掉感情上這些無法控制的細枝末節……
悅溪:我還是覺得不應該是這樣的……你之前說過,你的私人感情變的越來越淡薄,親情、友情、愛情似乎都失了色,變得可有可無。但在對待其他人時,卻又變得十分博愛,你認爲這是因爲我的緣故。現在,幻境中你我二人靈魂分離,但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真正的明安就算不博愛,也不該這麼冷漠吧,還有你對待皇甫松,我並沒有看出你有多喜歡他……
明安:那是因爲我現在還小……
行吧,明安說不下去了,她的身體雖然小,靈魂可不小啊。
明安:我真的很冷漠嗎?
悅溪:是的,這就是你現在給我的感覺。
明安:看來我真的變了呀……這就是成長的代價吧。說實話,要按我當年的脾氣,早就撲上去跟那些敢砸我瓶子的小屁孩們打架了,現在真是佛系多了,感覺自己心態越來越老了。唉,所以我才懷疑是你影響了我呀,想想看,我才20歲呢。
悅溪:你應該去找回初心和本來的模樣……嗯……還有,你應該確實受到了我的影響,很抱歉,把一些消極厭世的負面情緒傳給你了。
明安:不是說咱倆現在是分開的嗎?
悅溪:可實際上,我們已經融爲了一體,究竟是你還是我,其實是很難區分的。所以,你可能會出現一些自我認知上的麻煩。
明安:你是說,我現在在自我認知上產生了混亂?拜託了悅溪,現在可不是討論我是誰這種哲學問題的時候。
悅溪:可我覺得,這或許是通關的關鍵。
……
明安就這麼又蹲了好幾天,這期間有人見她不缺喫喝,來敲詐勒索,被皇甫松的人趕跑了。
明安:這裏真是十年如一日的無聊啊。
悅溪:我不得不提醒你,線香還有不到六分之一了。
明安:啊!難道我真的錯了?
悅溪:現在有必要換種思路了。
明安:你之前是怎麼知道自己通關了的?
悅溪:就是想明白了,然後心中豁然開朗,這種感覺是很享受的,好像積壓了上萬年的壞情緒一掃而空,覺得從未有過的輕鬆愉悅,然後很自然的就觸摸到了幻境的出口。
明安:……在那麼慘烈的情況之下,你竟然還能感受到輕鬆愉悅?!這太不可思議了!!
悅溪:幻境呈現出的只是過往,再慘烈也是過去的事情了,更何況,是萬年那麼久。對我來說,再去重溫往事,更多的是釋懷吧。
明安:……你就這麼輕易的原諒了那些傷害你,你師父師兄的人?!
悅溪:他們都已經受到了懲罰,這就夠了。
明安:等等,那個夏夭並沒有啊,她的家族現在可是高高在上的皇族,活得可是滋潤的很。而且夏夭她,現在說不定還好好活着呢!
悅溪:唉……不可能的。
明安:爲什麼?!
悅溪:不老藥是有缺陷的。
明安:嗯……像你師兄說的那樣,雖然可以減緩靈力流逝,卻不能杜絕嗎?
悅溪:不止如此,不老藥有使用次數限制的。
明安:啊?
悅溪:凡人的話,一輩子只能服用一次,修仙之人雖然可以多次服用,但每一次效果都會有所減弱。一開始或許能延壽三五百年,到最後,一二十年,三年五年,直至完全沒有效果……
明安:這麼說來,她確實活不了一萬年啊。
悅溪:所以說,恨一個已經死掉的人,沒什麼意思的,不是嗎?
悅溪的情況畢竟與明安不同,明安覺得自己並找不到太多的參考價值,但她好像真的搞錯了情況,別說輕鬆愉悅豁然開朗了,現在滿心的都是壓抑。
再繼續幹坐下去也沒了意義,又枯坐了一整日之後,明安終於從窩棚裏走了出來。
悅溪:你要去哪?
明安:迷茫的時候,就要去找明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