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靈魂裏無法剋制的劇顫,讓她手足無措。
她感覺自己飄浮在望不到岸、無邊無際的大海,很想抓住救命的浮木泅渡到彼岸,可是,身邊無所依憑。
所有人都看着她,把她的反應看在眼底。
喬煙煙擔心地問:“疏影,你沒事吧。”
何疏影的小臉蒼白得可怕,兩行清淚滑落,她抓着何太太的手,又看向何卓凱,淚眸佈滿了驚慌,“媽,哥,你們不要相信他……他爲了能夠跟那個賤人在一起,才這麼編排我……只要我不是何家女兒,他就可以順利地解除婚約,也不會得罪我們何家……”
此時的何家大小姐,沒有半分平時的冷傲與骨氣,像一個搖尾乞憐的可憐蟲。
“奶奶,南爵做這麼多,都是爲了那個女人……”她轉向慕老夫人,悽惶地說道,“你不是說過,慕家的長孫媳婦只能是我嗎?奶奶,求求你相信我……”
“疏影,奶奶的確說過那樣的話,可是你也不能這樣逼迫奶奶,是不是?”喬煙煙溫和地講道理,“你和利景鋒做出那樣的事,你讓奶奶怎麼相信你?如果奶奶真的強迫南爵娶你進門,那不是對不起慕家的列祖列宗嗎?”
慕老夫人正是這麼想的,她說的這些話,說到了慕老夫人的心坎。
一個女人最重要的是要自愛、自重,慕老夫人的確喜歡何疏影,可是,何疏影和別的男人做出那種事,誰接受得了?
何疏影和南爵還沒結婚呢,就不知檢點,如果結婚了,那不是要給南爵戴綠帽,給慕家蒙羞嗎?
慕老夫人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何疏影哭得悽慘可憐,滿臉淚水,“奶奶,我會洗心革面……我願意做任何事補償南爵,補償慕家……只要讓我嫁給南爵,我什麼都願意做……”
慕南爵冷冽道:“就算奶奶答應讓你入門,我也不會娶你這種不知廉恥的女人!”
慕老夫人語重心長地說道:“疏影,我看錯你了。你不要怪我,慕家家規嚴厲,我不能讓你嫁進慕家。”
“奶奶,你決定拋棄我了嗎?”何疏影傷慟地哭。
“何疏影,不要丟人現眼。”何卓凱氣惱地呵斥。
慕南爵看一眼手機,眸色越發的冷,“何太太,何卓凱,梅村的張大媽幾年前死了,不過她的兒子張大勇還住在梅村。我已經讓周默帶他過來,你們見見他吧。”
大門開了,周默帶着張大勇走進來。
張大勇長得人高馬大,皮膚黝黑,三四十歲的樣子,面目有幾分精明。
看見他,何疏影的淚眸睜了睜,突然尖利地喊道:“他不是張大勇!慕南爵,你以爲隨便找個人就是張大勇嗎?你要誣陷我、置我於死地嗎?”
“何疏影,你先閉嘴吧。”何卓凱煩躁道,“媽,你看着她。”
“記住我說過的話,老老實實地回答,不準有半句謊言。”周默低聲叮囑張大勇。
“好嘞。”張大勇置身在這麼豪奢的別墅,有點拘謹。
“張大勇,你住在梅村是不是?你和你媽住一起,你家的鄰居是誰?”慕南爵問道。
“我是張大勇,我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扔下我們母子倆跑路。我家有好幾戶鄰居,捱得比較近的是郭大嬸一家。”張大勇說道。
“聽說郭大嬸收養了一個女孩,是不是?”何卓凱問道。
“是,那個女孩兩歲,跟郭大嬸的女兒郭麗同歲。”
“那個女孩十二歲的時候被家人帶走了,你知道嗎?”
“當然知道。那是有錢人,給郭大嬸留了十萬塊錢。當年,我還沒見過那麼多錢呢。”
“郭家的養女和郭麗一起長大,你認得出她們兩個嗎?”何卓凱又問。
“當然認得出來。”張大勇說道,“對了,那年我買了一個相機,郭麗纏着我給她拍照,我就給她拍了幾張,後來我和郭家兩個女兒拍了一張合照。”
“你還有這張合照嗎?”慕南爵挑眉問道。
何疏影呆滯地坐在那兒,面上淚痕猶在,卻死氣沉沉,沒有半分生機,好像失去了求生的本能。
張大勇從兜裏取出一張殘破的照片,遞給慕南爵。
慕南爵拿着照片,示意何卓凱過來,問道:“哪個是郭麗,哪個是養女?”
何卓凱看着照片,雖然照片髒髒的,但還是看得清楚,當中的男人就是十幾年前的張大勇,張大勇的兩邊站着兩個女孩。
左邊的女孩笑得甜美,右邊的女孩面容平靜,面色蠟黃,瘦骨嶙峋。
張大勇指着左邊的女孩說道:“這個是郭麗,這邊這
“你沒記錯?”
慕南爵鄭重地問,擡眸看向何疏影。
何疏影無動於衷,好似周遭的事跟她半點關係也沒有。
幻滅已經鋪天蓋地地籠罩了她,可是,她不認輸、不甘心,她要想辦法。
“我怎麼會認錯?我看着她們長大的,絕不會認錯。”張大勇篤定道,“郭大嬸對這個養女還是不錯的,不過郭麗心腸不好,覺得養女跟她搶東西喫,還跟她搶漂亮的衣服,搶媽媽的關愛。郭麗總是指使養女去幹粗重的活,自己坐在一邊嗑瓜子,還把養女的飯菜搶過來喫,只給養女喫一小半的飯菜。所以,你們看,這養女面黃肌瘦,就是餓的。”
“郭麗的脖子上戴着這枚銀鎖,是郭大嬸買給她的嗎?”何卓凱記得很清楚,戴着銀鎖、笑容甜美的女孩就是爸媽帶回家的女孩。
“郭大嬸哪有錢買這種鑲嵌着寶石的銀鎖給女兒戴?”張大勇說道,“這個養女一直戴着這個銀鎖,郭麗十二歲這年硬是搶了來,戴在自己身上。”
慕南爵看着何卓凱,“你不會覺得我教唆張大勇這麼說的吧。”
何卓凱沒有說話,面色陰沉。
何太太突然衝過來,搶了那張照片,死死地盯着。
她的手指捏着照片,非常用力,以至於手指關節都發白了。
是啊,那個面黃肌瘦的女孩,眉目之間和小時候的疏雪有幾分像。
忽然,何太太發瘋似的撕了那張照片,歇斯底里地哭道:“我不相信!疏影就是我的女兒!”
“媽,你冷靜一點。”何卓凱安慰道,扶她坐在沙發。
“卓凱,當年我和你爸帶回來的女孩就是疏影……”她號喪似的哭道,捶胸頓足。
慕家的人面面相覷,沒有插話。
何太太之所以撕了那張照片,是無法接受這個被疼愛了十幾年的假冒女兒欺騙的事實。
何疏影冷幽幽地說道:“慕南爵,你執意毀了我,不就是想和那個賤人雙宿雙棲嗎?我成全你還不行嗎?”
慕南爵冷沉道:“我只是把查到的真相告訴應該知道的人。你李代桃僵,間接害死真正的何疏影,你還不承認嗎?”
何卓凱瞪着何疏影,眼神如冰,“你不想說點什麼嗎?”
“哥,你不能被慕南爵騙了。”何疏影出奇的冷靜,語聲幽冷而尖銳,“他隨便找個人冒充張大勇,操控他對你們說出這些話,目的就是要毀掉我。在我的記憶裏,他根本不是張大勇。”
“我怎麼不是張大勇?”張大勇氣急道,“當年你落水,要不是我把你救上來,你早就淹死了。如果我不是張大勇,天打雷劈!”
“郭大嬸死了,把唯一的女兒託付給你們,你們是怎麼照顧她的?”她突然發難,站起來尖利地控訴,“你們不管她的死活,以至於她沒有得到及時的醫治才死掉的。你們害死了郭麗!”
他無言以對,心虛地低頭。
慕南爵冷冽道:“郭麗,不要演戲了。你故意害得真正的何疏影着涼發燒,得不到及時的醫治而死去,是你間接害死何家女兒,你再怎麼狡辯,也改變不了事實。”
何疏影歇斯底里地大叫,悲憤怒號:“我是何疏影!我是何家女兒!”
何卓凱平靜了些,說道:“只要再做一次dna親子鑑定,就可以真相大白。”
慕南爵勾脣冷笑,“這是最簡單、最有效的辦法,我相信不用我提出來,你也會想到。”
衆人恍然大悟,的確,沒有比這個更好的辦法了。
“郭麗,你還是從實招了比較好。等鑑定結果出來,何家人對你只有厭惡。”他冷沉道。
“不用做什麼鑑定!我就知道,疏影是我的女兒!”何太太發瘋地吼叫,恐懼攫住她,佔據了她的身心,讓她不想承認這個鐵一般的事實。
“何太太,郭麗不僅害死你的女兒何疏影,還害死你另一個女兒。”慕南爵的話清晰無比,似一顆炸彈投入本就不平靜的碧湖。
何太太的眼睛驀然睜大,身體一震,手腳又開始發抖。
慕家衆人再次不可思議起來,另一個女兒?何疏雪嗎?
何疏影正在爲何太太的話而暗自欣喜,可是他這句話直戳她的心窩,正中要害。
恐慌在她的四肢百骸遊走,侵佔了她的身心。
她感覺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感覺靈魂飄蕩在外面,全身僵冷透了。
何卓凱難以置信,“慕南爵,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喬煙煙不可思議道:“南爵,你的意思是,疏影害死了疏雪?”
慕老夫人搖頭,無比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