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陽城裏一片大亂，文聘卻高臥府中，一臉淡定，聽着從隨縣逃回來的士兵字字泣血的訴說。</p>
“果然是龐德鼠輩。”文聘平靜的臉上第一次揚起一點波瀾，隨即又平靜下來，淡淡的道：“賊軍有多少人？”</p>
“約有五千，可在一路上有裹挾了許多百姓，詐稱兩萬。”</p>
“五千……”文聘眉頭緊鎖，一時竟說不出話來。</p>
石陽城小，五千人馬已經是文聘的所有家當。</p>
要是全軍出擊，又要拿誰看家？</p>
文聘左右爲難，心裏暗罵龐德真是個混蛋，才投降不久就帶着部隊給新主子帶路，真是噁心至極——好歹跟他文聘大爺學學，投降之前也要先哭一陣子再說啊。</p>
“媽的，這讓老子如何是好。”</p>
文聘控制的江夏地區（今湖北黃陂）像一根楔子一樣打進孫劉兩家的地盤裏，好處是可以直接威脅到兩家在荊州的基本盤，壞處就是……</p>
一旦被人從後面包抄，文聘跑都沒地方跑，坐船向東向西都是敵軍的地盤，文聘只要敢離開石陽，肯定會被孫劉聯軍追上生吞活剝，可固守待援吧……</p>
算了，文聘覺得自己在曹操心中還沒曹仁這麼重要。</p>
做人還是要有點逼數啊。</p>
他面上波瀾不驚，心裏卻已經入墜火坑一般難受，他見面前這個軍士還算沉穩，嘆道：“對了，你叫張什麼來着？”</p>
“小人張敢，冀州人士。”</p>
這個張敢自然就是背嵬軍中頗受趙昊信任的曲長張敢。</p>
他年紀不輕，身體也單薄，不是個上陣殺敵的料子，可趙昊發現他口才不錯，每次訴苦大會又特別擅長煽情，所以從襄陽戰後便特意把他往間諜頭子的方向上培養，把後世一些坑蒙拐騙的經驗傳授給他。</a>
今天是張敢的第一次出動，他心裏現在恐懼至極，生怕被文聘看出關節，他心裏默唸趙昊教給他的口訣，強迫自己冷靜起來下來，實在緊張就開始哭泣，因爲哭的自然，文聘倒還真沒對他的身份產生什麼懷疑。</p>
“張敢，你在賊軍軍中，可看到襄陽炮？”</p>
“襄陽炮？那是什麼東西。”</p>
“唔，沒什麼。”文聘沉思了片刻，道，“你來，告訴我賊軍現在到了何處？”</p>
他敲了敲面前的一張地圖，張敢文化水平很一般，瞪着眼睛好久才找到安陸的位置，遲疑地道：“是這裏嗎？”</p>
文聘對他的懷疑又少了幾分，嘆道：“沒錯，正好把我軍死死鎖在長江邊……”</p>
“將軍，何以如此？賊軍原來，疲憊至極，將軍久經沙場威名赫赫，肯定不會輸給此等小輩。只要將軍指揮衆將死守城防，那賊軍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打不進來。”</p>
張敢的馬屁讓文聘很滿意，但他還有幾分理智，心道要是這會對岸的孫皎得到消息，肯定也起重兵圍上來，到時候還打個屁，老子三頭六臂也擋不住這羣人的夾擊。</p>
張敢見文聘正盯着地圖發呆，趕緊默唸趙昊教給自己的話，裝作自言自語地道：“我等都以爲來的會是江東賊寇，沒想到居然是龐德賊人。我等寧願降了江東賊，也不願意看着龐德鼠輩耀武揚威，將軍若是信得過小人，小人願隨先鋒殺入敵陣，說什麼也要砍幾個賊人爲兄弟們報仇。”</p>
江東賊寇？</p>
文聘心中的一根弦敏感的震動了一下，他心中大喜，在屋內踱來踱去，見張敢一臉懵逼的樣子，道：“張敢，我把一件大事託給你，你願不願意去做。”</p>
張敢眼角抽動了一下，道：“願隨將軍殺敵，誓死不退。”</p>
“不用你殺敵，你帶上我的親筆書信，去江東給我送一趟信。就說，我文聘願意獻城投降，請孫皎將軍迅速帶兵支援。莫要讓關羽鼠輩得了江夏。”</p>
“啥？”張敢驚道，“將軍，您……這孫劉兩家可是聯盟，您這不是……”</p>
“你懂什麼？”文聘倨傲道；“此乃驅虎吞狼之策，孫劉名爲聯盟，實則早就翻臉，孫權必然不願意看到關羽做大。對江夏，他垂涎已久，我若獻出石陽，就能讓東吳的水軍上岸，關羽若得了石陽，就能直接威脅到對岸的夏口和漢水上的吳軍，若是你，你會不會立刻率軍趕來？”</p>
“這個……小人不會打仗啊。”</p>
文聘思來想去，對自己的主意愈發得意。</p>
現在進退兩難，這是死中求活的最後辦法，就算敗了，魏王也不會怪罪自己。嘿嘿，當年秦國切斷上黨，上黨郡守馮亭將城池獻給趙國，引得秦國和趙國大戰，纔有了後來的長平之戰。</p>
自己照抄先賢的計策，不管輸贏，都能讓孫劉兩家徹底翻臉，如此功勞，魏王想來絕不會怪罪自己的兵敗之過。</p>
“取筆墨來，本將親自給孫皎寫信！”</p>
……</p>
陸口。</p>
東吳三萬大軍整裝待發，呂蒙已經被孫權封爲大都督，這是周瑜一輩子都沒做到的事情，足見孫權對他的信任。</p>
徐盛、韓當、周泰、蔣欽、朱然、潘璋、孫桓、宋謙這些驍勇的名將以及諸葛瑾、虞翻、駱統、陸議這樣的謀臣現在都要統一聽從他的指揮調度，一時間真是風頭無兩，呂蒙心中得意至極，連帶一直困擾他的病情都好了幾分。</p>
孫權靜靜站在點將臺的一邊，示意讓呂蒙指揮着千軍萬馬，這讓呂蒙心中更是感激。</p>
他輕輕咳嗽一聲，道：“衆將，此番討伐關羽，衆將需嚴守法度，依令向前，若有膽怯後退之徒，斬！”</p>
衆將轟然稱是，呂蒙又仔細安排了一些作戰細節，準備讓部隊準備白衣渡江，騙過關羽的烽火臺，讓江防部隊來不及反應。（注：所謂白衣渡江，自然是讓部隊都穿上百姓的衣服，不然都穿白衣跟集體出殯一樣，江防部隊又不瞎，怎麼會讓他們通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