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隱隱感覺到自己已經被人算計了,可具體是爲什麼卻始終琢磨不出來,只知道一張黑麻麻的大網罩在自己的頭頂,讓他喘不動氣說不出話,四面八方都是強敵,他也只能寄希望於潘璋大發神威,頂住敵人一輪接一輪的猛攻了。
韓綜的部曲雖然不多,卻都是精兵,潘璋雖然暫時頂住了猛攻,可自己最精銳的親兵已經傷亡殆盡,他也只能帶着孫登逃亡附近的連綿的小山中暫避。
韓綜當然不會放過潘璋和孫登,他早早向襄陽方向求援,就是爲了一鼓作氣搞死潘璋,到時候就可以把一切罪名扣在他的身上,而且潘璋名聲極差,弄死他自己反而可以成爲江東的英雄。
雙方繞着山林展開苦鬥,前幾天潘璋一點不落下風,可時間一長,潘璋的補給就跟不上了。
他這次本來是帶着打獵的心情壓根沒想到韓綜居然這麼暴躁,而且現在的情況來看,韓綜十有八九還有後手搞不好漢軍也會來支援了。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潘璋氣喘吁吁的道:“韓綜這廝早有準備,有可能已經勾連了蜀軍,就算不勾連蜀軍,我軍的糧草也支撐不住了。”
孫登面色憔悴,他已經數日不眠,聞言更是心中驚恐,道:“文將軍認爲如何是好”
潘璋一咬牙,道:“我軍中有個水性極好的兒郎,人稱水猴子,他”
“你讓他游回武昌這怎麼可能”
“去武昌當然不可能,但現在江汛已過,我可以讓他橫渡江水,去江北的文聘軍中求援”
“文聘”孫登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我軍和文聘是生死仇人,文聘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怎麼會來幫助我們”
潘璋真是服了這個沒用的貴公子,他只好耐着性子解釋道:“此一時彼一時,若是之前,文聘必然落井下石,可現在曹魏連敗於蜀軍,正是需要和我國聯盟之時。<a>
太子名聲鄭重,信義著於四海,若是主動向文聘求援,文聘必然渡江而來,救援我等。”
孫登還在猶豫,潘璋一把抱住他的胳膊,道:“太子,不能再猶豫了,
韓綜素來優柔寡斷,現在敢反,十有八九是已經投了蜀軍,若是蜀軍大軍到來,我等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
孫登被這一頓晃搞得亂了神志,他怔怔地道:“文聘,真的會來救我們”
“廢話”潘璋再也忍不住了,“文聘雖然是後將軍,但是假節開府,在江夏如同諸侯,這種便宜要是不佔,他就白打這一輩子仗了。”
孫登萬般無奈,也只好緩緩地點點頭,潘璋有太子首肯,也懶得跟他繼續廢話,讓水猴子抓緊橫渡長江,去對岸請文聘抓緊支援。
夜裏,魏軍大營燈火通明。
大間諜頭子張敢時刻緊盯着即將發生鉅變的夏口城,心中無數個壞的流膿的念頭不停地轉動着。
當了兩年的密諜,這個老實的漢子已經熟悉了這種雙面人的生活,雖然每天都在爲魏軍各種事務殫精竭力,但他從來沒有忘記自己的最初的那份信念。
季漢如初生的太陽一般明亮,而曹魏和東吳卻已經陷入了無休止的變亂和內鬥,冠軍侯早早佈置的各種方略也開始一點點發揮作用,一點點折磨着兩國脆弱的防線,
就算他們現在真的聯盟,也不過是被各個擊破的下場。
“張司馬,張司馬,抓了一個吳寇的水鬼,抓了一個吳寇的水鬼”
幾個士兵都是一臉興奮,手忙腳亂地拖着一個渾身溼漉漉的吳軍士兵,扔到張敢面前。<a>
那個吳軍士兵凍得嘴脣發紫,遊得渾身脫力,他委頓在地上,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慢慢爬起來,給張敢用力磕了幾個頭。
“見過張司馬,見過張司馬”
張敢已經不是之前唯唯諾諾的小兵,平時頤指氣使的他也有了一股上位者的天然傲氣,他輕輕一笑,道:“不必多禮,告訴我,你爲什麼來這裏。”
水猴子抹了一把臉,艱難地道:“回將軍,我們太子在夏口遭到叛將韓綜襲擊,現在被團團困在江邊矮山羣中,
我軍主帥潘璋素來仰慕文聘將軍,特意遣小人過江,求文聘將軍慈悲,發兵支援。”
張敢輕輕點點頭,道:“魏吳兩國現在結盟在即,文將軍絕不會坐視太子被賊人包圍
不過現在夜深,文將軍已經睡下,還請明日再商議不遲。”
水猴子嘆了口氣,道:“還請將軍慈悲,現在太子朝不保夕,若是讓賊將得逞,豈不是親者痛仇者快”
張敢思索一陣,道:“好,那你稍等,我這就是告知將軍,一切聽他決斷。”
張敢站起身來,走到文聘帳中,才稍稍接近,文聘已經警覺地坐起身來,見是張敢,文聘這才鬆了口氣。
“出什麼事了”
張敢把剛纔的事情原原本本跟文聘說了一遍,文聘冷笑一聲,道:“狗咬狗一嘴毛,讓他們死就好。”
張敢沉默了一下,道:“現在冠軍侯穩穩佔據上風,若是將來天下一統,我等豈不是寸功未建,到時候保留部曲也成了鏡花水月之事。”
部曲是文聘的生命,是他能一直保持獨立,在江夏當土皇帝的基礎。
之前曹丕試圖剝奪文聘的部曲,已經破壞了文聘的基本盤,文聘大怒之下,決定投靠趙昊,可他萬萬沒想到趙昊居然不走荊州北伐,反倒在關中打出如此聲勢,
甚至都不需要他的幫助了。
“那,你說如何是好”
“冠軍侯肯定想收容韓綜,並重創孫登,可現在孫劉還沒正式翻臉,他也不好做有背盟友之事”
張敢稍稍點撥,文聘就已經聽懂了。
“好,既然如此,我們就幫冠軍侯領這一份功勞。”文聘陰測測的道。
他穿好盔甲,披上披風,大步走出營寨,那個傳信的水猴子已經累得癱睡在地上,文聘斜看了他一眼,道:“這也是個忠義之士,等他醒了,給他準備些肉食和乾衣,軍中不許辱罵,聽到沒有。”
衆人紛紛稱是,胡彪匆匆走來,道:“將軍、司馬,已經打聽清楚,江對面果然戰鬥不斷,已經相持兩日有餘,我們的哨探不能接近,但能看出,對面絕不是誘騙我等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