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防止後路被切斷,他不顧上游正緊跟自己的文聘石苞,直接放棄皖口,率領大軍東去,準備保衛建業。
可他還是晚來一步,陸遜一觸即潰,孫魯班趁勝追擊,楊儀率領大量的解煩軍源源不斷渡過長江,已經進入了丹陽的土地,
吳國最精華的土地集中在丹陽、吳郡、會稽三地,這也是所謂江東六郡的核心地帶,解煩軍有不少的丹陽兵,再加上楊儀治軍的軍紀素來不錯,殺進丹陽之後並沒有大肆殺戮,丹陽的百姓並沒有太多的驚恐,紛紛放棄抵抗,
駐守在丹陽的吳軍抵擋不住,只有少部分選擇自殺殉國,大部分都倒戈來降,
而楊儀也忠實的執行了趙昊的種種政策,他開始沒收世家大族的資產,分給普通民衆,一時歡聲雷同,衆人積極參軍,加入這場弔民伐罪的偉大戰爭。
當然對主動投靠並願意交出土地田莊的士族,楊儀也絕不一棍子打死,有這些人作爲榜樣,大量的世族也終於明白了趙昊的意圖,
楊儀還沒到,各地就已經大規模改旗易幟,等待接受漢軍的整編。
在這種情況下,呂岱也迴天無力,
他很快就被文聘追上,想要繼續東逃,卻發現江上出現了一直新的船隊,靜靜攔在那裏。
晉!
大旗上龍雲星斗紋襯托着一個碩大的晉字,從遠處看,依然能看的清清楚楚,
呂岱不知道漢軍中有誰姓晉,可他遠遠能看到船上衆軍士眼中的堅強的求戰之心,便能感覺到這是漢軍之中最強的戰力,
困頓之下,他準備做出最後一搏了。
“兒郎們,大敵當前,我們跟蜀軍拼了!”
呂岱聲嘶力竭的招呼着士兵們準備作戰,但他愕然發現,吳軍的軍心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崩潰,
所有士兵都是一臉哀求,眼含熱淚,聽見呂岱的招呼,有的人甚至哭出聲來。
“將軍,我們能不能不打了。”
一個追隨呂岱多年的士兵含淚道:“打不過了,打不過了,我們別打了。”
“別打了,別打了!”
一聲聲的哀求傳遍江面,所有的吳軍都已經沒了戰心,包括那些對呂岱最爲忠心的親兵們也各個下跪請呂岱休戰。
“將軍,我們實在不想再爲孫權而戰了啊!”
呂岱的手下大多數都是山越和老實巴交的平民組成,他雖然對士兵不錯,但還是免不了這種舊軍閥的習氣,對士兵壓制極其嚴格,
這些士兵,比奴隸的待遇也只是稍微好那麼一點點,
一點點而已,
就算跟在呂岱周圍的親兵,也不過是他的僕役,僅此而已。
可漢軍的士兵不一樣,他們是招募來的精兵,待遇好,戰鬥素養高,而且他們並不歧視這些苦命的吳國人。
之前呂岱和石苞鏖戰,不少吳軍士兵被石苞俘虜,他們本以爲會受到殘忍的虐待,可在戰俘營中,他們居然能享受到一日三餐,還有和善的漢軍參軍爲他們噓寒問暖,有醫官給他們治療創傷。
特別是夜班寒風起,居然還有人送來舊衣服和茅草來給這些士兵禦寒,受傷比較重的吳軍還能喫到一點蔬果和狗肉!
這……天上的生活也不過如此。
所以石苞賤兮兮地把他們放回來的時候,幾乎所有的吳軍士兵都哭出了聲,他們思念家鄉,卻着實不願離開漢軍,
回到吳軍中,所有人都期盼着有一天這些仁義天兵能來拯救飽受苦難的吳國人。
把他們從壓迫和飢寒中解救出來,把他們從徭役和苛捐雜稅中釋放出來,讓他們和親人團聚,讓他們不用再拿起刀槍!
現在……
再愚昧的人也能看出,東吳已經完了。。
內亂不休,外有強敵,長公主孫魯班都叛了,這些苦哈哈的士兵,還打個屁啊!
呂岱老淚縱橫。
看着四面八方的士兵哀求的眼神,這個一輩子都在辛苦轉戰的老人重重地舒了口氣,
他解開頭上的兜鍪,用力扔在江中,良久,才緩緩地道:“不打了,投大漢去吧!”
大漢的旗幟確實能給人主心骨的強大力量,呂岱扔出兜鍪的那一刻,吳軍中歡聲雷動,讓船上的趙昊一度以爲他們要發動總攻。
可是,等了許久,也只有一條小船緩緩靠近,那一刻,他終於明白,呂岱要降了。
曹丕死了,陸遜潰敗,曹魏名存實亡,東吳已經無力抵抗,這個輝煌而血腥的時代,看來終於要落下帷幕了。
文聘和石苞緊追不捨,生怕呂岱逃回建業難以殲滅,等他們看到橫亙在江上的巨船,才終於明白髮生了什麼。
“請問晉公何在?”
那個少女被飛來的兩個人嚇了一跳,迅速掏出一個小冊子寫了幾筆,溫然笑道:“在艙內和一個老爺子聊天呢,我去給幾位通傳一聲吧!”
呂岱跪在艙內的地面上不願起來,
敗軍之將,他無話可說,唯一能說的只是他辜負了孫權對他的信任,現在只求一死而已。
趙昊和關銀屏對這個跟劉備一般年紀的吳國老將也是非常佩服,耐着性子安慰了他許久,才讓他稍稍安定了些。
“勝敗乃兵家常事,孫權若是早信任呂公,以呂公爲大將,我等說不定要費些光陰,
您又不是江東世族,何必要替他們如此賣命。”
呂岱出身于徐州廣陵,因爲避禍輾轉來到江東,到四十歲了才混了個郡丞,又混了好幾年才混上餘姚長,
等他混上廬陵太守,正式進入東吳高級人才的行列時,已經是湘水之盟之時,那時候離東漢滅亡也只有幾年,大多數人在他這個年紀黃土都埋了半截身子,倒是呂岱卻孜孜不倦,在這個年紀又開始發光發熱。
若是按照歷史的走向,呂岱會在未來的吳國朝廷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九十三歲擔任大司馬,九十六歲與世長辭,
圖鑑說,此人清正廉潔,爲人好學且光明磊落,這樣的人才如果任由他爲東吳殉葬實在可惜,他應該投入之後大漢建設的歲月。
趙昊和關銀屏以晚輩自居,輪流安慰了他許久,並承諾絕不亂殺孫權的家人,呂岱這才放心,他願意爲大漢效力,但他希望那時候,大漢是一個已經天下歸一的大漢。
“呼,跟老爺子聊天浪費了好多的光陰啊,倒是怠慢了二位功臣。”
送走了呂岱之後,趙昊熱情地把文聘和石苞迎進帳中,關銀屏親自給二人斟酒,爽快地道:“若不是二位將軍力戰,我等也不會這麼輕易擊潰呂岱,
這伐吳之功,二位當居第一。”
“不敢不敢!”
文聘跟關銀屏是老對手,現在見了笑靨如花的關銀屏,趕緊拜服於地,連連檢討自己之前助紂爲虐的行爲,
關銀屏微笑道:“都是過去的事情,各爲其主也不是文將軍的錯,
倒是難得文將軍赤誠一片,在大漢最需要你的時候回到大漢之中,這份忠誠,銀屏着實感動。”
文聘感動的老淚橫流,連連飲了三杯,趙昊又滿上一杯,遞給石苞,在他胸口輕輕打了一拳。
“仲容兄好本事,果然乃有勇有謀之士。”
石苞苦笑道:“冠軍侯不要如此說,石苞蠢不可及,之前在呂岱手上損兵折將,險些讓人看了笑話,
冠軍侯不責罰,苞已經千恩萬謝,哪敢再受冠軍侯稱讚。”
“勝不驕敗不餒,仲容兄也不必過謙——我已上奏天子,表仲業將軍爲鎮東將軍,仲容兄爲鎮軍將軍,有二位經營,定能保東南半壁無恙。”
文聘大喜過望,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能鎮守一方,混個軍頭,保持相對的獨立,
東南還有大量的土地沒有開發,仍有山越在不停的活動,趙昊肯定不願意這些人繼續在自己的地盤上撒野,
再加上趙昊和江東的這些士族關係非常不好,爲了不重蹈孫策的覆轍,他肯定不能以身犯險,繼續呆在這個鬼地方,
那東南半壁,豈不是都要靠他文將軍來經營了!
石苞聽說趙昊讓他當鎮軍將軍,倒是沒有過多的驚喜,趙昊還以爲這個鎮軍將軍有點太弱,剛想安慰,石苞拱手行禮道:“末將不願鎮守一方,素聞冠軍侯有徵服天下,開疆拓土之心,
苞自問尚有餘勇可賈,願隨冠軍侯征戰四方!”
你特麼傻嗎,這天下都快平定了呀!
文聘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石苞,卻見趙昊點點頭,道:“那你可要想好,這天下廣袤的很,可能四方無邊無際,窮盡一生,也未必到頭!”
“大丈夫當如是,我願受冠軍侯驅策!”
有的人願意安逸,有的人則追求更大的業績,這就是不同的選擇,石苞還年輕,不願意這輩子就做一個鎮軍將軍,
甚至,只要停下來,就已經讓他頗爲不滿,
他想這一輩子都騎在戰馬上,不斷向前,向前,直到再也無法衝鋒爲止。
送走了兩個功臣,趙昊慢慢舒了口氣。
關銀屏微笑道:“好啦,現在就剩下自己人啦……”
“是啊,”趙昊一陣苦笑,“說起來,最後這個纔有點讓人頭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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