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旺門佳媳 >第一百九零回 喜極而泣
    羅府臺苦笑道:“就算沈娘子不怪我,沈案首的父母也不怪我,我自己依然過不了心裏那一關,倒寧願你們都怪我、恨我。偏你們都是如此的通情達理,所以才能養出沈案首這樣正直無私的兒郎來,才能配得上沈案首啊!”

    季善咬了咬脣,才道:“事到如今,無論怪誰恨誰,都已是於事無補了,何況本來也不是府臺大人的錯,是他自己要跳下去的,與旁人何干?您千萬不要再自責了,至少您平安無事,他在……在那邊知道了,也一定會很欣慰的……”

    若怪誰恨誰,撒潑打滾能讓沈恆回來,她早撒潑罵街去了好嗎?

    羅府臺見她說着,眼淚又要忍不住了,忙道:“不管怎麼說,沈娘子還是好生合計一下,想要什麼補償吧,撇開我私人那一份不談,沈案首此番算是因公遇難的,本來府衙也該加以撫卹纔是,你就千萬別再推辭了。”

    頓了頓,不給季善說話的機會,又道:“再就是,我聽說沈娘子前兒……”

    指了指季善的脖子,“我有幾句話想勸一勸你,所以要再耽誤你一點時間,若我說得對,你就聽一聽,若不對,你就當是耳旁風,聽過就算便是。沈案首這一去,我知道你肯定痛不欲生,就跟當初晨曦她母親去了後,我是如何的痛不欲生一樣。”

    “我當時好歹還有晨曦,我與她母親也已作伴二十年,雖然一樣遺憾,一樣痛惜,至少我們已經相濡以沫了那麼多年,那麼多個日日夜夜;不比你與沈案首,才只相伴了那麼短的時間,又正是最情深意濃的時候,你心裏的痛,肯定比我當初還要深,想要撐過去,也肯定比我當初還要難。”

    “但就算再難,你也必須得撐過去,因爲你還這麼年輕,以後整整幾十年的生命裏,你將會有無限的可能,無限的精彩。譬如你曾與晨曦說過的,將來你一定會把飄香給開到京城裏去,讓更多人喫到飄香的菜,你若現在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飄香豈非就開不到京城,你的新派菜系,也不可能發揚光大了?那就真的太可惜了!”

    季善沒有說話。

    就算她以後有再多的可能,再多的精彩,沒有了沈恆在一旁作伴,沒有了沈恆在一旁爲她高興與她分享,又有什麼意義!

    羅府臺見季善不說話,也不勉強,繼續道:“我真的特別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因爲當初我也曾想過要不我跟着晨曦她母親去了算了,可我若去了,能記住她的人就少了一個,能記住我與她那些美好時光的人,就更是一個都沒有了。畢竟那些美好,就算是晨曦,也大半沒參與過,只是屬於我們夫妻之間的回憶,我要是也去了,這世上可就再沒人知道我的妻子她曾經是多麼的美好,她除了一塊冰冷的牌位和冰冷的墳塋,就真是再沒有任何存在於這世間過的痕跡了。”

    “但反之,只要我活着一日,她就始終活在我心中一日,那與她其實一直都在,又有什麼兩樣?她照樣一直陪着我的,我照樣能感知到她的存在啊,只不過,旁人看不見她了而已。想來,沈案首當時最大的心願,也是你能好好活着,活出縱然沒有了他,卻一樣屬於自己的精彩來吧?因爲你除了是他的妻子,更先是季善,是一個獨立的人,你活在這世上,也不只有夫妻之情,更有其他各方面的情,有屬於自己的責任與志向。所以,千萬不要再做傻事了,那樣沈案首就算是走,肯定也走不安心的!”

    季善聽羅府臺說得語重心長,明白他是真出於一片善意,點頭道:“多謝府臺大人的勸慰與開解,我這會兒雖還不能如此豁達,但時間是沖淡一切的良藥,想來再過一陣子,我會慢慢兒走出來的。我也不會再做傻事了……”

    說着自嘲一笑,“都說‘千古艱難惟一死’,過了那一刻後,我這會兒還真再鼓不起勇氣了,所以您儘可放心,我會努力活下去,會努力讓自己活得好的。”

    羅府臺點頭道:“你能這麼想就最好了,但眼下也不必爲難自己,畢竟你失去的是那樣至親至愛的人,換了誰都不困難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緩過來。總歸慢慢兒來吧,有什麼困難,就打發人去府衙說一聲,我能辦的,肯定替你辦好。”

    季善欠身道:“再次謝過府臺大人了。不知您可還有別的吩咐沒有?若是沒有,您公務繁忙,我就不耽誤您寶貴的時間了。”

    羅府臺的確忙碌至極,聞言便也不再多說,起身道:“那我就先走了,不必送了,我自己出去就好。”

    說完便起身大步往外去了,向嫂子見狀,忙屈膝衝季善飛快一禮,也追了出去,很快主僕兩個的背影便消失不見了。

    一旁一直縮得跟個鵪鶉一樣,不敢擡頭更不敢說話的周氏這才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道:“明明府臺大人一直都輕言細語的,我爲什麼就是覺得他在時,連氣都喘不過來呢?”

    楊嫂子忙道:“我也是,之前一直當府臺大人肯定很高大威嚴,一看就是個厲害人物,不想卻是那般的清瘦斯文,就像個教書先生一樣,又有些像那些道觀裏得道的道長。但方纔府臺大人在時,我也一直大氣兒不敢出,看來這便是天生的官威吧……”

    周氏見一旁季善滿臉的恍惚,忙示意楊嫂子不要再說了,上前小聲道:“善善,你累了沒,要不回房去躺一會兒吧?不然去院子裏的樹蔭下坐會兒?這幾日天都可藍了。”

    季善搖了搖頭,“我還是回房去躺會兒吧,您也去睡一覺,真的,我不會再做傻事了,我一直開着門,讓楊嫂子隨時都可以進去看我在幹什麼,總成了吧?”

    好說歹說,才總算說得周氏在送她回了房後,自己也回房睡覺去了。

    季善這才伸手輕輕撫上了頸間的婚戒,心裏一片荒蕪。

    她已經適應了隨時有沈恆陪伴在一旁,喜怒哀樂都與他分享的生活,如今一切又得重新開始,說起來不過是幾句話的事兒,真做起來到底有多難,她連想都不敢想,可該怎麼辦?

    早知道,她就該早早爲他生個孩子的,那至少以後她還能守着他們的孩子過,還能有個精神和情感的寄託;不,早知道她那日根本就不會讓他去學裏,根本就不會給他機會去城北事發現場,——可世間往哪兒能買到早知道!

    如今他們的屋子裏,多少還殘存着屬於他的一點氣息,可時間一長,那些氣息肯定會越來越少,直至消失殆盡;

    如今也不比她那個時代,任是誰都好歹能找出幾張照片、幾段視頻來,至少想念一個人了時,能再看到他的音容笑貌,好歹能有寄託哀思的東西,不至於時間一長,哪怕想念再深,指不定也再想不到對方的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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