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唐頑主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但求一醉
    ......

    高駢緩緩將手中的角弓拉滿,箭簇上的火苗隨着夜風跳躍飛舞,看上去比宮裏舞姬跳的胡旋舞還要絢麗優美,還要攝人心魄。

    他靜靜地看着,只待城外的回紇騎兵跨過那條無形的線,那麼等待他們的便是一片火海,但同樣,等待自己的也將是一條必死之路。

    呼——

    高駢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呼吸變得平穩一些,也讓自己的心變得鎮靜一些。

    鏘——鏘——鏘——

    正在此時,只聽城外遠處的回紇軍陣內傳來一陣悠揚悅耳的鳴金之聲,緊接着早已在城外嚴陣以待的回紇士兵便如潮水一般的向後退去。

    這樣的一幕使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高駢手中高高揚起角弓緩緩放低,一臉的不解之色。

    而李湞則微微眯着雙眼望向城外的回紇軍陣,顯得若有所思。

    “就......就這麼退了?”嚴恆喃喃自語,似乎有些無法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該不會是個圈套吧!”鄭畋首先想到的這一定是個陰謀,回紇人再傻也看得出傾倒火油已是井陘城最後的一步棋,只要大火一起,經過一夜的炙烤,明日這井陘城的城牆便會不攻自破。

    而在這個時候回紇人竟選擇了退兵,這是無論如何也解釋不通的。

    李湞輕輕搖了搖頭,緩緩開口道:“不,不是陰謀,也並非圈套,回紇人是真的退兵了!”

    “哦?澤遠何出此言?”鄭畋忙問。

    李湞想了想後,伸手指向回紇軍陣,道:“事已至此,回紇人根本無需用什麼陰謀詭計,只需耐心地等上一夜,井陘城必爲唾手可得之物!所以照此看來,他們一定是感覺到了什麼危險,一種足以讓他們全軍覆沒的危險!”

    說到這裏,李湞似乎又突然想到了什麼,雙眉緊蹙沉思片刻之後才又開口說道:“或者,他們另有所圖!”

    “另有所圖?那他們所圖何物?”骨朵達在旁訝異道。

    李湞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不過我敢肯定的是,現在的回紇大將要比之前被你殺掉那個高明瞭太多!也更加可怕!”

    “難不成援軍來了?”高駢突然開口道。

    “也許吧,總之這一次我們躲過了一劫!”李湞不禁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而後笑着答道。

    城外。

    狼旗之下的那利回頭看了看自己身後這座並不起眼的井陘城,雙目中閃爍出一抹熾熱,如火般的熾熱,映着火光,那利的臉上顯現出一抹妖異的紅。

    雖然井陘城並未如先前所料那般攻下,但在這場持續了短短几日的戰鬥中,無論葛邏還是城內的唐軍都敗了,唯有自己纔是這場戰鬥中唯一的勝者。

    那利相信這是長生天的饋贈,而自己是長生天選中的兒子,註定要成爲漠北汗庭新的可汗,註定要一統大漠,引導十萬回紇鐵騎踏平所有膽敢冒犯自己的敵人,讓卑劣的漢人屈

    服於自己的彎刀之下。

    一座小小的井陘城而已,自己的目標從來都不是這裏,雖然不知這小城裏有着什麼樣的高人坐陣,竟讓十數倍於對方的回紇鐵騎在城外接連數日不得寸進,甚至讓葛邏都身首異處,但那利卻從未將此城的得失放在心上,只有愚蠢的葛邏纔會貿然出兵進攻這樣的地方,便是攻下此城又能怎樣?便是殺盡這裏的百姓又能怎樣?

    只待唐軍援兵一到,還不是得乖乖地推出去,而後又如喪家之犬一般地被圍追堵截,被四處追殺?葛邏這樣的蠢貨根本沒有資格統領軍隊,根本沒有資格與自己相提並論,只有自己纔是整個回紇汗國的救星,纔是那匹讓漢人心膽俱寒的草原之狼!

    終於,那利率領自己的回紇大軍向着大漠的方向撤退而去,數日前那利是坐着囚車來到這裏,而此時此刻,那利儼然已成了這支大軍的最高將領。

    “等着吧,我還會再回來的!”那利心中默默想到,他堅信這一天很快便會到來。

    ......

    夜,深邃寂寥;風,清冷孤寒。唯獨這座小城的百姓,望着回紇人離去的背影爆發出積鬱了許久的嘶吼之聲。

    劫後餘生,或許足以說明此時此刻井陘百姓們內心最深處的情感,他們紛紛涌上城頭,對着連日來奮戰在此地的將士們報以最誠摯的謝意。

    在縣蔚張佐的陪同下,年逾六旬的老縣令顫顫巍巍地跪倒在李湞面前,任由李湞如何勸說都始終不肯起身。

    或許在他看來,甚至在井陘城兩千餘戶百姓看來,在那個最無助、最黑暗、也是最絕望的時刻,正是他們的到來纔給了井陘城一線生機,才讓“井陘”這個微不足道的名字迸發出強大而不屈的力量。

    在他們看來,無論回紇人有什麼陰謀詭計,還是另有所圖,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全城兩千餘戶的百姓活了下來。

    “將軍之恩,下官與這全城百姓永生不忘!”老縣令稽首行禮,驚得李湞趕忙示意嚴恆將其連拉帶拽地扶了起來。

    “這本就是我分內之事,崔縣令不必如此,只是日後這城防之事切不可馬虎!”李湞微微笑着,但心中卻是如刀絞般的疼。

    短短四五日之間,跟隨自己而來的三百神策精騎如今已剩下不足一百,還未踏進幽州自己便已遭受如此慘烈的損失,這令李湞無論如何也無法享受到絲毫勝利的喜悅,相反卻更添了幾分悲苦與無奈。

    而對於死去的那些兄弟,李湞始終心懷愧疚,自己曾許給他們榮華富貴,但如今這樣的結局卻讓自己曾經的許諾變作了一個笑話。

    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既然自己已經踏上了這條不歸路,那麼就要接受這條路所帶來的痛苦與折磨。

    李湞清楚自己將要面對的一切,也明白自己將要承擔的一切,但當這一切到來的時候,自己終究還是心中不忍。

    見李湞久久沒有言語,一旁的鄭畋輕輕扯了扯其袖口,“澤遠!”

    聞言之後,李湞這纔回過神來,只是眼角卻掛着一抹晶瑩的淚光,緊接着對老縣令說道:“今夜,但求一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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