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過客匆匆 >第19章 現世安穩
    哦,原來他現在在英國。安若一直知道他到了歐洲,但她以爲他會去他曾經求學的德國。她有點好奇,只是很單純地好奇,但她什麼也沒問。

    再比如,那天靜雅跟她說新上映的所謂的大片多麼名不副實,勸她千萬不要浪費時間和體力,電話裏突然就傳來另一個遙遠的人聲:“靜雅,我去機場接少臣,你也一起去吧,抱上小語。”程少卿從不跟着他們一起喊女兒“阿愚”,他只喊“小語”。

    這麼久沒有再聽到這個名字,安若的心跳終究還是滯了一下。

    靜雅也意識到她聽到了那句話,小心翼翼地補充一句:“他回國一週,一直在北京,今天順便回家看看。”

    其實解釋與沒解釋並無區別,跟她又有什麼干係?他們始終沒有聯繫過,似乎也沒有什麼聯繫的必要。

    新工作很有趣,也並沒有比以前更忙,但是會認識很多的人,來來往往,眼前的面孔

    換了又換,每天都過得新鮮。

    安若偶爾跟江浩洋也有聯絡,一般是公事,江浩洋會順便請她喫飯,她有時拒絕,有時接受,看自己的日程安排,也看心情。他們又重新處得很好,就像多年的老友一樣,有時候他也會給她一些工作上的建議。那日江浩洋說:“我本來以爲這份工作並不適合你,結果你做得順手又順心。你到底還是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是啊,師兄,人怎麼會一直站在原地一點都不變?至少也會變老。”

    沈安若其實變化不大,溫柔和善,看似極好相處,對每個人微笑,從不發脾氣,話很少,人前人後都不說人是非,但過於堅持原則,或者說執拗,一旦決定的事別人很難說服她。但無論如何,從部門經理,到服務員,每個人都對她很友善。至於他們是否在背後非議她,反正她聽不到。

    也有不那麼順的時候。某日晚上她當值,巡視各處場所的運營情況,突然有人報告說,娛樂中心那邊有客人對服務員不滿,正發飆呢,軟硬不喫,一羣人在看戲,大堂經理費盡口舌。她匆匆趕過去,陪行工作人員提醒她:“沈助理,您小心,那位事主是‘大哥’。”

    “社會人士?”

    “咳,算是吧。真失望,太沒氣質了。”

    “黑幫港片看多了吧?少看點,要看也看《教父》系列啊。”

    情況不太糟,一干找碴人等見到她極度不屑。弱質女流,看起來就像畢業沒多久,縱使制服筆挺、頭髮精緻、妝容不亂也仍是沒有說服力。

    “找個女娃娃敷衍我們呢。”

    年輕的大堂經理急忙解釋:“這是我們沈總助。”怕客人不夠滿意,又補充,“可以代表我們總經理的。”

    弱女子其實也有優勢。那大哥端了斟滿高度白酒的大杯一直湊到她鼻端,“沈小妹,喝了這一杯,我就什麼也不跟你們計較了。”這邊一羣人還沒來得及阻攔,沈安若已經接過杯子一口灌下,並反轉了杯子給他們看,一時掌聲和口哨聲四起。她又主動地再喝一杯,鄭重其事地敬那位大哥。安若長相柔美,笑容甜,聲音也軟,有北方女子中少見的江南水鄉的溫婉氣質。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客人很快就沒脾氣了。

    那位鄭姓的老大後來還成了常客,偶爾遇見打招呼,都會這麼向人介紹沈安若:“這是我沈小妹,以後見着她,你們都要罩着點。”

    安若真是冒了一點險,但當時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她賭那位滿臉兇相的大哥眼底有一點溫和善良的光。但那些酒倒真是沒讓她舒服,她晚上都沒回成家,在酒店房間裏暈了一晚,第二天下午才上班。張總忍不住罵:“逞強,就是能逞強。活該!”不過真是收穫挺大的,除了那位大哥不再找麻煩,連幾位平日對她保持着表面客氣,其實心底並不以爲然的經理們,見着她都親熱與尊重了許多,將她當作了自己人。

    生活裏暖陽高照,風平浪靜,偶爾有點小意外,就權當調和劑了。

    偶爾還有半拉子的豔遇。西餐廳新請的業餘鋼琴手是一名再過幾個月就要畢業的大四生,長得真是不錯,劍眉星眸,氣質佳,只除眉宇間一點冷冷的神情。應聘時她在場,他看她時,神色有一點倨傲,沈安若淡淡地說一句:“會彈《大黃蜂》嗎?來一首聽聽。”他彈得實在不錯,順理成章被留下。後來沈安若看了他的名字,突然就有去砸錢的衝動。陳曉城。她極度無語。

    沈安若在員工餐廳時常遇見陳曉城,他自覺地坐到她對面,總忘帶餐卡,每每朝她微笑,“沈安若,可不可以請我喫飯?”

    這麼沒有做小輩的自覺,就算笑得再迷人也沒用,她對帥哥一向有免疫力,但有一天還是發作了,“陳曉城,你就算沒上過禮儀課,也該有基本的常識。沈女士,沈姐,沈總助,隨你叫,但是,不許連名帶姓地喊我。”

    “憑什麼啊?現在還沒到我的上班時間呢。”

    沈安若用勺子敲敲餐桌,叮叮咚,引得有人朝這邊看,“陳同學,就憑我像你現在這樣無所事事等畢業證這麼大的時候,你還在咬着筆抓着頭熬夜埋頭題海準備中考。”

    “實話跟你說,我中考時晚上從來不念書,熬夜備考的人都是笨蛋。”

    沈安若很快就發現,陳同學喜歡故意惹她,愛看她生氣的樣子。她自有對策,不理他,見他繞道走,幾天後,陳小弟便軟了身段,和氣地稱她 “安若姐”。

    那男孩一見便知出身好,不缺錢花,學的也是賺錢機會多多的專業,偏偏窩在這裏賣藝,彈琴時像藝術家,跟她一開口便沒一句正經的。後來熟識人見她就笑,“有漂亮小男孩纏着你,會不會覺得心情特別好,人都年輕許多?”

    “孫姐,你若喜歡,儘管帶走,我可消受不起。”

    “唉,陳小帥哥可是除了你誰也不理啊,平時一副眼高於頂的樣子,只在你面前低眉順眼。”

    某天晚上她走得很晚,車開到大門口時,見着陳曉城站在路邊等她,她停了車。

    “太晚,沒車了,送我一程吧。”

    “不順路。打車回去,明天拿發票回來報銷。”

    陳曉城嗤地笑了一下,“你怕我把你怎麼樣啊?”

    沈安若冷冷地看着他,不說話。

    “喜歡一個人,所以想去接近她,這很正常吧。難道要越喜歡越裝不屑?我對你真的沒別的想法,更沒有想褻瀆你的膽量,你犯得着避我跟避老鼠似的嗎?好吧好吧,既然你那麼煩我,我明天就從你眼前滾開。地球這麼大,以後你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我。”

    “上車。”沈安若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地說,然後沒等他繫好安全帶,就猛地發動車子,害得他一頭撞到車窗玻璃上。

    小屁孩而已,有代溝啊,她跟他實在沒有共同語言。

    夏末秋初,陳曉城也要離開去英國留學,他堅持要請沈安若喫飯。

    “看吧,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多短,現在後悔從沒給過我好臉色看了吧?你對別人都那麼和氣,怎麼就不待見我呢?不過以後你想對我好點都沒機會了。”陳同學恬不知恥地說。

    “不是說麻省理工纔是你的理想,怎麼又去英國了呢?”

    “我前女友在那裏。”

    “既然愛到可以爲她捨棄理想,當年爲什麼又要分手?”

    “當時不明白啊,覺得分手有什麼了不起,既然你要走,我纔不挽留。其實現在也沒搞清楚到底算不算是愛,不過有一天夢見很多年後,她抱着她的孩子跟我在街頭相遇,那滋味太難形容。後來得知她還是一個人,立即就下定決心了。”

    “你是不甘心,見不得她沒有你也過得好吧?”

    “可能吧。不過想那麼多做什麼?我相信直覺,所以我要去找她。就算真的不能挽回,至少努力過,以後不會後悔。”

    安若事後細細咀嚼他的這番話,對他那傳說中的女友倒是生出了一點欣羨之情,一點點,只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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