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過客匆匆 >番外五 青梅竹馬
    1988年

    爸爸單位每逢新年都會有檔叫作《闔家歡樂晚會》的討厭節目,我年年都被他們當作洋娃娃騙去又唱又跳像小丑。今年還好,因爲程少臣跟我打賭輸了,所以他不得不陪我一起演出。他彈鋼琴,我拉小提琴。

    我還是跟以前一樣沒出息,一公開演出就出差錯。這次又漏拍又忘譜,還好少臣夠機靈地即興變奏,幫我蓋住了每一處錯誤。事後還有人特地來誇我們編排得夠別緻。

    只是免不了又要被少臣鄙視到底。管他呢,排練時因爲總扯他後腿,已經被他鄙視了無數回。

    少卿哥也來了。我上臺前,他摸了摸我的頭髮說:“別擔心,能發揮到你練習時八成水準就可以。”因爲他的這句鼓勵,我勉強發揮到了八成一。

    我知道他是來看少臣演出的,但我假裝當他是爲了我專程前來。

    演出結束,我換衣服的時候聽見媽媽和蕭阿姨在外面聊天。

    蕭阿姨說:“這兩個孩子今天的配合默契得很。”

    媽媽說:“他們倆從小感情就好。蕭姐,如果以後我們兩家真成了親家就太好了。”

    “嗯,知根知底最好不過,但願如此。孩子們現在還小着呢。”

    大人們真是搞笑。我跟程少臣是真正的哥們兒,是徹底消除了男女差別的那種友誼。爲什麼人們總是亂給我們倆配對,而從來不把我跟少卿哥扯在一起呢?

    後來我把這當笑話講給少臣聽,他“哦”了一聲說:“如果你將來真的嫁不出去,我做點善事也不是不可以。”

    “呸,我纔不想嫁你。我喜歡少卿哥那種又成熟又穩重給人安全感的男孩子。”

    程少臣上下打量了我幾眼,“那你得從現在起抓緊時間改造,外表、舉止、氣質、內涵都要改。我哥可不喜歡你現在這個模樣。”

    我氣憤,“你胡說,少卿哥明明很喜歡我。”

    “他那是把你當妹妹。可你的目標難道不是首先要當他的女朋友?”

    溫靜雅的自我改造工程就從那一天開始。雖然不太成功,可是我一直很努力。

    1990年

    當我寫完自測數學試卷最後一題的答案時,程少臣也剛好滅掉屏幕上那隻最大的魔王。他只用了半個晚上的時間,就把我玩了一個月還停留在第五關的電子遊戲玩到通關。

    這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比如說,以前我們學樂器,他每天練琴時間不足我的一半,除小提琴永遠比我拉得好之外,還比我多學了一樣鋼琴。再比如說,今天他用四十五分鐘做完的滿分試卷,我花了一個半小時,還錯了一大堆。

    每到臨近考試時,我都在他家與他一起寫作業,方便隨時請教,比如現在。

    “少臣少臣,爲什麼倒數第三題我重算了三遍答案都是35,而標準答案是3?”

    “你的倒數第四步又把公式弄錯了。”

    “哇,真的啊。你看都沒看怎麼會知道?”

    少臣白了我一眼,我裝沒看見。

    “能幫我講講最後一題嗎?你寫的步驟我看不懂。”

    “大小姐,同樣的題型我給你講過四遍了。”

    “可我還是不明白啊。”

    少臣做出一副“我真受不了你”的表情,站起來說:“我教不了你這種笨蛋,我去看看我哥有沒有空。”很快他就回來了,“我哥讓你過去。”

    少卿哥還有幾天就要參加高考,我很不好意思去打擾他。

    其實我也不是真那麼笨。連老師都說少臣的解題方式太詭異、太匪夷所思,所以我弄不懂也是正常的。

    少卿哥纔給我講了一遍,我就全明白了,他甚至耐心地把這種題目的幾種可能變形都給我列舉了一遍。八點半,少卿哥拍拍少臣的房門,“靜雅要回家了,你去送送她。”

    少臣說:“我剛剛把腳扭了。”

    我連忙說:“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我送你,女孩子不要一個人走夜路。”少卿哥說。

    我們兩家住得很近,才五分鐘的路程,一眨眼就到了。我多希望這條路能走上五十分鐘。

    考試結束後,我幫程少臣寫兩篇暑期作文寫到煩。一篇是酬勞,另一篇是利息。

    “無恥的剝削階級!你只動了動嘴皮子,花不了你三秒鐘,但我付出的勞動超過了三小時!”

    “那是‘我哥陪你回家’的價值,而不是‘我動嘴皮子’的價值。你認爲不值嗎?那以後我就不多事了。”

    我啞口無言。

    1992年

    文理分科開始了。雖然我討厭背政治和歷史,但考慮到我慘不忍睹的數理化成績,只能選擇文科。

    同桌紫嫣說她選擇理科班。

    “開玩笑!你歷史與政治課成績那麼好。你根本就長了一副文科班女生的樣子呀。”

    說起來,我與秦紫嫣從初中起就是同班,但直到高中才真正認識。

    她是極美的女生,美得驚心動魄的那一種,柔弱而冷淡。

    女生不願跟她親近,因爲無論誰站在她身邊,都被比下去。男生倒是積極,但碰過無數回釘子後,也漸失興致。她沉默寡言,很少參與集體活動,但成績很好。她敏感而善良。

    紫嫣說:“我喜歡物理和化學。”其實她這兩科的成績並不太好,至少不如她的歷史與政治成績那麼亮眼。

    高中開始有晚自修,實在是討厭。大多數人都在課桌前將課本堆成一長排,形成一道堅固的長城。

    我寫完作業,趴在桌子上一邊背數學公式一邊惱恨。每天放學後即使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家,那部已經追了二十多集的連續劇也只能剛剛趕上片尾的字幕,太可恨了。

    紫嫣還在專心地寫東西,把頭埋得很低,不時擡頭看一眼敞開的筆盒裏的鏡子。

    美成這樣何須照鏡子,是不自信還是太自戀?我偷笑。

    她向鏡中觀望的次數越來越多,每看一次又低頭寫寫畫畫,還用演算紙半掩着。我終於好奇,順着她的方向往鏡子中瞧了一眼,然後,我瞥見了她的祕密。

    在我們課桌左後方,程少臣那傢伙公然趴在桌子上睡覺,枕着胳膊,露出半張臉,頭髮半掩着額頭,睫毛長長。

    紫嫣在那張紙上,將他畫成少女漫畫的男主角。

    哦,原來是這樣。怪不得紫嫣總是一邊上課聽講,一邊在紙上畫一些奇怪的,像磚牆一樣的裝飾花邊,一排排,一列列,畫滿一張扔一張。現在我知道了,那分明是一排排首尾相連的“臣”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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