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她只是打着下嫁給老展的旗號,來監視展家父女的一條美女蛇。
她和展家父女之間,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關係,就算是有,也只能是敵人。
老展早就知道,他相信聞燕舞也知道,不過雙方都沒說破,這兩年來相安無事。
人是感情動物,敵人在相處兩年後,也會生出感情,何況在這兩年內,聞燕舞是真心照顧老展的。
所以老展希望,沈嶽能照顧她一輩子。
“燕舞,你能告訴我,你這輩子愛過男人嗎?”
客廳內,聞燕舞神色坦然給老展換上衣服後,他忽然這樣問。
單膝跪地爲老展換棉拖的聞燕舞,嬌軀輕顫了下,擡頭看着他,輕聲說:“當然愛過。”
老展又問:“幾個?”
聞燕舞秀眉皺了下,語氣變冷:“你不在其內。”
老展毫不在意:“我知道。我從來沒奢望,能被燕舞仙子愛上。無論我是不是當前這樣子。”
“你早就知道我的來歷?”
“我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了。”
老展感慨了下,重新回到了愛的話題:“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聞燕舞沉默片刻,才低聲說:“一個。”
“沈嶽?”
“不是。”
“不是?”
老展有些意外:“那,就是你以前的丈夫了。”
聞燕舞卻搖頭。
老展不解:“難道,你在結婚之前,或者雲家破落後的那十多年內,遇到了讓你動心的?”
聞燕舞還是搖頭。
老展糊塗了。
聞燕舞站起來,走到輪椅後,爲他揉着肩膀,看着門外淅淅瀝瀝的雨絲,夢囈般的說:“嫁到雲家後,我全部的愛,都傾注在了丈夫身上。可好日子沒幾年,雲家就家破人亡了。”
在雲家突遭大難後的長達十多年內,聞燕舞的美貌,吸引了很多男人。
沒誰能打動她的心。
她以爲,隨着丈夫的死,她的愛情也就死了。
但沈嶽出現了。
那個小壞蛋,用無比粗暴的動作,撬開了她愛情的心扉,讓她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同時,也讓她對過世的丈夫,愧疚不已,始終不肯接受,她迎來第二春的現實。
她只好自欺欺人,把全部給丈夫的愛,拿出一半來,給沈嶽。
這樣,她一半愛給了丈夫,一半愛又被沈嶽奪走,兩個男人合起來,纔是完整的一個。
搞清楚怎麼回事後,老展回頭看着她:“你該忘記你丈夫的。”
聞燕舞無聲笑了下:“忘不掉。”
老展又說:“其實,你早就忘記他了。只是,你自己不肯承認。”
聞燕舞秀眉皺起:“展振華,你覺得,我聞燕舞,就是那種水性楊花之輩?”
老展不答反問:“假設,沈嶽馬上就要死了。但只要你去死,就能救他。那麼,你死,還是不死?”
聞燕舞嘴巴動了動,又閉上了。
她以爲,她會說當然不會。
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
沉默很久後,她才頹然說道:“會。”
對她這樣回答,老展沒感到任何意外:“如果愛是一個人,那麼以前的聞燕舞,已經隨着丈夫的死,而死去。你已經履行了賢妻應盡的義務。我敢說,你不記掛女兒,你的人,也早就追隨他去了。”
老展說的很對。
聞燕舞確實爲了女兒,才忍辱偷生到現在,像行屍走肉。
可是現在,這具好看的皮囊,迎來了她的第二春。
這份愛,和她丈夫無關。
甚至,和聞燕舞自身也沒關係。
她現在只是佔居了聞燕舞皮囊的女人,那麼她愛上任何一個男人,都是這具皮囊的自行選擇。
“所以,你纔在願意爲了沈嶽,以命換命。再假設,你丈夫死而復生了,你也不會再愛他。只因,你已經把原先全部的愛,都給了他。現在你的愛,和他沒有丁點關係。”
老展笑着說:“我不是情感專家,卻明白這個看似複雜的道理。”
聞燕舞低頭看着他,癡癡的問:“你、你怎麼會明白?”
“我也是這樣的人。”
老展臉上的笑容收斂,眼神開始渙散:“在她離開後,我就死了。我活着,是爲了我們的女兒。現在她再回來,對我來說,最多也是個熟悉的陌生人。”
咔嚓!
又是一聲炸雷,在展家別墅上空炸響,震得玻璃嗡嗡響。
電燈閃了幾下,滅了。
黑暗,迅速吞噬了整個世界,只有瓢潑大雨砸在玻璃上發出的篤篤聲,還在提醒聞燕舞,她還活着,要想活的開心些,就要徹底忘記悲慘的回憶,全身心的接受現實生活。
“我該,怎麼做?”
聞燕舞的聲音,在屋子裏迴盪,就像看不到的幽靈。
老展就像不存在,沒有任何的迴應。
只因他很清楚,聞燕舞在問出這個問題時,就已經明白她該怎麼做了。
“可我的年齡,比他大了很多。”
年齡,是大齡女人無可救藥的愛上年輕男人後,最不敢面對的問題。
老展還是沒說話,卻在黑暗中擡手,在聞燕舞手背上輕撫起來。
他這個動作,只是在提醒她:“你的皮膚滑嫩水靈,就像二十七八歲的。
你年齡比他大,你身心卻年輕。”
找到答案後,聞燕舞又說:“夫、王上,是不會同意的。”
老展開始背詩:“有的人死了,他還活着。有的人活着,他卻死了。”
唯愛長存。
世界如此美麗,就是因愛存在。
如果人們都沒有了愛,全部自私自利,那麼就會戰爭不斷,直至人類滅亡。
一個人活着,卻沒有愛,還叫活着嗎?
正如雲家遭遇滅頂之災,聞燕舞遇到沈嶽的這十多年內,就是一具好看的皮囊罷了。
她愛沈嶽,王上或許真會因此殺她。
但最起碼她真的活過了。
不然,就算她能長命百歲,也只是個活着的死人。
聞燕舞握住那隻乾癟的手,稍稍用力攥了下,又說:“小白,是不會同意的。”
老展淡淡的說:“你連死都不怕了。”